惊鸿博深吸了一口气。荡龙河汹涌的江水让河岸边的空气都有些冰凉刺骨,吸入到身体里,只感到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阵战栗。
要从龙族人世代生活的沧原进入到穹隆,荡龙河是不得不跨过的一道天险。因此,一直以来,龙族人将荡龙河当做是穹隆的边界。
“荡龙河……还真不是个好听的名字。”看着荡龙河的惊涛骇浪,惊鸿博由衷地感慨。
站在惊鸿博身旁的壮年男人没有说话,他的面色不是很好,看上去像是之前受了不轻的伤,而现在还没有完全痊愈。
“隆,你可知在瑞辰之前,商羿是怎么称这条河的吗?”惊鸿博问。
“囚河。”男人答。
他的名字只有一个字,隆。这样的名字在龙族并不多见,但是他,让“隆”这一个字,成为了一个称号的代称:定东大将军。
将军这个称号并不少见,但是在前面加上一个“大”字,那整个瑞辰不会超过四位。
然而,谁会想到,如果按照原本的人生轨迹走下去,他本应该成为一个文官,但是,在他生命最重要的分岔路口,他遇到了惊鸿博。
他能做上大将军的唯一原因,就是能成为惊鸿博的首要干将。因为仅仅这一点,已经足够证明他的能力,不需要任何其他理由。
“商羿觉得这条河囚住了他们的野心。可玉烛王却偏偏要改成‘荡龙河’,你觉得他要我们荡掉的是什么?”惊鸿博停顿了一下,看向一旁的隆,但却并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而是继续说,“恐怕不是野心,而是永远不会满足的贪心和杀心。”
隆皱了皱眉头。
“属下听闻,燚风曜复辟商羿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改组龙军提上议程,而下一件事,毫无疑问,就是扩军,恢复商羿昔日龙赤军、龙耀军、龙青军三军建制。这贪心和杀心,恐怕不是区区一个名字能镇得住的。”
“所以我们才在此。”惊鸿博指了指万丈深渊下的滔滔江水,“荡龙河的江水,会帮我们涤净燚风曜的野心。”
“宗主,您比我更清楚,燚风曜志在北伐穹隆,赤、耀、青三军建制一旦恢复,商羿的军力不会是现在的十万,而是二十万、三十万,甚至更多。即便是借助荡龙河,凭借我们三千寻龙者和鬼斗将军的三万龙军,又能挡多久?”
惊鸿博漫不经心地看着河对岸,那一片迷雾之中,一点银白的亮光分外耀眼。
白冢,玉烛龙王的衣冠冢。而那一点银星,便是玉烛龙王生前所持的长枪,流魂龙魄枪,所发出的亮光。
“等。”惊鸿博沉沉地说了一个字。
隆知道惊鸿博要等的是谁,是瑞辰百官都心心念念的龙子。
但到现在为止,连他这个被惊鸿博视作心腹的人都从未见过这位龙子,甚至不知道龙子姓甚名谁。他的脸色不由得更阴郁了。
看不懂,即便是已经死心塌地追随惊鸿博二十余年的他,也依旧看不懂这位年迈的瑞辰元老。
十六年前,惊鸿博就放出消息,已寻得龙子。当时瑞辰举国震动,不少与惊鸿博同辈的官员涕泗横流,跪求能一睹龙子圣容。
当年隆没有经历过玉烛年间的盛世,自然也无法理解这些老臣们为何如此失态。但现如今隆也勉强能够共情,他们可是等了整整五十年。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出生,这些老臣就已经开始等待。现在终于等到了一个结果,换作是他也该痛痛快快哭一场。
可惊鸿博却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举动。
他拒绝了这些忠心耿耿的老臣们的请求,并且,没有给出解释。
然而就是一个这样荒谬的决定,居然第一时间就获得了朝中最有威望的史官书心亘的拥护。
更出乎隆意料的是,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些老臣居然真的就接受了惊鸿博的提议,此后十六年,再无人提起要见龙子一事。
但是,现在,连瑞辰都已经在灭亡的边缘,惊鸿博为什么还要藏着这个龙子?还是说,寻得龙子一事,正如燚风曜所言,根本就是个巨大的骗局?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现在瑞辰的中流砥柱,也就是你们这一辈,见证过玉烛之治的人已经很少了。你们中的大部分人效忠的并非瑞辰,更不是龙子。你隆,效忠的是我,而有更多人,效忠的只是他们自己。这也是为什么燚风曜复辟得如此顺利。”
对于惊鸿博的这番话,隆不能再认同。到现在已经是第六十六个龙荒年,这么久的时间,相较玉烛年间,瑞辰朝中上下已经换血多次,有多少人还记得瑞辰的鼎盛。
恐怕这一代人对瑞辰的信仰早已崩塌。
“太多人已经忘记了玉烛龙王当年为何要将‘囚河’改名为‘荡龙河’。他当年在触虹眺龙台上对万民的训诫,现在就和这荡龙河的河水一般,在龙族人的心里,一去不返。”惊鸿博补充到。“所以,隐藏在龙族人本性中的‘嗜杀’、‘贪婪’随着商羿的复辟开始死灰复燃。”
“宗主……”隆有些语塞。
“瑞辰昔日的荣光该是时候重塑了,而这件事,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能做到的,只有龙子。”惊鸿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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