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三月,毫不夸张地说,是中原各地最好的时节,和风絮语,鱼游浅滩,而藏剑山庄所在的西湖湖心岛,就更不必说了,不知道有多少文人骚客梦想在这里把酒问月,可是全都因为藏剑山庄庄规太过森严而放弃了这个打算。而如今,两个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护送而结识,并且心心相惜的男人,在度过无数风波后,终于有空闲坐在一起。
听闻镜海的话,李复恍然一惊,这个看似武莽的汉子,却有不为人所相信的一面,镜海心思细密,绝对超过许多自喻智者之人,朝堂官场,天子需要的就只是一个能带兵打仗,行军布阵的傀儡,傀儡知道的太多,想的太多对于江山绝无益处,镜海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长久以来一直伪装成一个莽夫,谏贪官,斥奸佞,每件事看上去都做的快意恩仇,却让皇上觉得安心,他在朝中树敌越多,越不得不忠心,因为若是有一天连皇上的支持都没有了,他就会发现自己平时积累的敌人有多可怕。这些属于帝王之术,李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精通,可能是小的时候师傅强迫自己背下来的,如今忘也忘不掉了。
‘镜海大哥,我说句不该说的,你真不应该待在朝廷,浪迹江湖才是你真正向往的生活。’李复想到这里,一只手拍了拍镜海的肩,缓缓走过廊下,来到院子里。
‘兄弟啊,你当大哥我不想离开朝廷?这些年皇上有意无意让我树敌极多,个个都是朝廷高管,个个都因为皇上庇护我而不敢对我下手。若是我离了朝廷,下一刻就会有杀手来到我府上,忠,是满朝奸邪的怒视,不忠,是家破人亡的威胁,我这些年走的一直就是个死局,没有退路。’镜海一口气说了很多话,结尾一声重重的叹息,伴随着哀愁消散在了月光里。
‘愿生生世世莫生在帝王家,为帝者天生无情,江湖传言你救过当今圣上一命,是真的么?’‘嗯,猎场狩猎之时,我舍命护驾,胸口还留下了一道二尺长的伤疤。’镜海语气轻描淡写,但却掩盖不了那场战斗的艰难。
‘皇上他真的这般无情,你救了他一命,他还要把你推上这万丈悬崖?’‘他也算待我不薄,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其实若是我忠于他,护他李唐江山代代昌盛,他也会一直庇护我的,只是这场交易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策划,没有我半句插话的权利而已,至于救他一命?这纯粹是个契机,天下之大,有才之士不计其数,不缺我镜海一个。’镜海的五官在月色下显得格外舒展,银色月光像是在上面镀了层霜,少了一丝沙场猛将的煞气。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镜海大哥,你说白了就是一个天策府的将军,当真有能护主江山之能?’‘你以为天策府真正的职责是什么?培养优秀的死忠军官,散布到大唐军队的个个角落,为什么开朝几位元老国公的后人全都在天策府?为什么历代府主非李姓不能接任?’李复听完眉头一簇,看起来自己当真低估了当今皇上的魄力,大唐王朝看似强盛,实则迂腐入骨,民心晃荡,根基不稳,迟早免不了一个反字,当今皇上这一手就是将整个大唐三军八十四个军团,全部都握在自己手中,任他风雨飘摇,江山铁桶不动。至于镜海对于朝廷的意义有些特殊,他不是开国元老之后,也没有显赫的皇族姓氏,却能进入天策府并且成为了府主之下的第一将领,除了他当年舍命护主的功劳和他特别的训兵方法以外,更重要的是吸引外在对于天策府的注意力,让那些蠢蠢欲动心怀不轨的臣子,以为天策府并没有何等特殊,也会提拔普通将领,皇上并没有如何在意,充其量就是一精锐部队而已,从而放松警惕。
‘嘿嘿,兄弟啊,哥哥我今天跟你说这个实在有些禁忌了,不提也罢,你只要始终记住有我这个大哥就行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来天策找我。倒是你,秋妹子你打算怎么开始找?’镜海霎那间又恢复成了那个粗旷的汉子,脸上笑容乍起,若不是刚才反差太大,让李复记忆的如此深刻,此时他真的怀疑刚才看见的是不是镜海。
‘我准备先去一趟她家里看看,不知道是不是那夜混乱,她逃回家去了。’李复长叹一声,人往往就是这样,有些东西在手里握着的时候,不知道好好珍惜,总是去追求一些前往虚无缥缈的东西,突然间失去了,你才知道,你手里握着的原本就是你最想要的了,此刻命运对李复仿佛格外严苛。
‘要是找不到呢?’‘那就是没缘分了,其实我也真是优柔寡断,明知道她跟着我注定漂泊半生,没有结果,我还是忍不住去找她。’天资纵横,经世之才的李复此时显得格外脆弱和无助,他满腹经纶国策万卷,此刻却没有一本能疏解他内心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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