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蒙蒙细雨,屋内的火炉里牛粪烧的正旺,可还是挡不住这高原上因下雨带来短暂的寒冷,白马翁加把脱了一只袖子的衣服又穿回来,往火炉里丢了两块牛粪,然后又端坐回来,往桌上的茶碗里丢了两块不大不小的酥油说道:喝茶,喝茶。
今天白马翁加的家里来了不少客人,有之前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只是这些客人今天似乎把白马翁加搞得有些局促不安。
客人中有位盘着头发的中年人,四十上下的年纪,身材略显发福,却又不失健硕,脸极其黑,浓重的八字胡尤其显得这人威武中透着一丝霸气,中年人身上还有满满的牧人独有的味道,夹杂着酥油,酸奶,牛奶和日积月累下草原特有的气味。他从来到现在,一直都没说话,只是东张西望看看这看看那,似乎与他想象中的家庭,有些差距。突然他甩了甩放在拇指上的鼻烟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今天我们几个到这里的原因,其实真没想到这小子的德行这么坏,我不愿把事情闹大,这样,先给你把数对一对,于是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说道:你看看,中年人捋了捋衣袖,又拿起桌上的茶碗,吹了吹漂浮着的酥油,喝了一口。
老头连连道谢,又像犯了大罪似的把声音压的极其低,用布满老茧的双手拿起桌上的纸说道:这数绝对不会错,这个我还是信你们的,该赔的我绝对赔,怎么都要赔的,家里光景不好啊,话没说完,想开口说话可嗓子又有些干哑,于是轻轻咳了几声。
中年人极不耐烦地说道:总共一盘玛瑙,价值13万,共有26颗,卖掉四颗,算八千,一串金项链重103克,这里有发票,当时按264一克买的,就这些了。说完拿起桌上的鼻烟壶,往拇指甲盖上倒了一撮,狠狠吸上一口,又顺着口中缓缓吐出烟来。我不愿把事情闹大,真不想。
老头叫白马翁甲,今年五十有四,个头略矮,大概一米六三,可娶了个高个子媳妇,所以生出来的两个儿子个头都不矮,其中大儿子前年出家当了和尚,小儿子在家中准备接过老父亲的衣钵做一个朴朴实实的庄稼人,一家人的光景虽然不怎么好,但所幸也是一个生活美满的家庭。
故事是这样的,白马翁加经熟人介绍找到一个打土墙的活路,左思右想索性就将活路交给他年满十六周岁的小儿子扎西生龙去干,正好他也可以闲下来将地里的杂草除一除,除草这样的事情在明眼人看来是女人们该干的事情,庄稼人在这点上划分的很清楚,就好像赶着老牛犁地这样的事情向来是男人的活路一样,可是谁又都知道其实白马翁加的老婆,身体一直都不好,索性白马翁加就不让老婆下地,整个农忙期间所有的程序都由自己一人包办完成。
扎西生龙一听父亲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活路,也是极其兴奋,他向自己的老父亲保证又保证,然后叫上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向巴生龙,一起去了离家近百里的地方打土墙。两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就在牧区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东家是牧民,需要在草原上打土墙修建两所六十平方的土房子,以备入冬的时候避寒所用,高原上春暖夏凉,四季分明,尤其冬天气温骤降,根本住不了帐篷,所以,牧民春夏秋三个季节住帐篷,冬天啊,就索性每家每户都修建不大不小的土房子,扎西生龙接下来打的土墙,就是为一家牧民入冬避寒用的房子打的土墙,如果可以,牧民兴许还会把木匠的活也交给他们来干。
东家的黄道吉日一定,扎西生龙和向巴随之挖根脚,砌大脚,随着画好的线路拉好墙线,把两块木板搭在一起,置于将要打成的墙体两侧,构成一个适当宽度的“槽”,填土于槽内,两人手持木夯锤依次夯打,这种活路最考验的还是人的双臂的力量,土墙要夯的实,就一定不能偷懒,绝对要使上劲,不仅要使劲,还要具备足够的耐心,两人一起背着竹筐装满泥土也有六七十斤,把泥土均匀的铺在槽内,继而用木夯锤进行捶打,可扎西生龙和向巴虽然年轻力壮,但是却不像老一辈的庄稼人一样,具备像老父亲那样的耐力,往往是打上半个小时,又歇上一个小时,一天下来,只有东面打上了五十厘米高,其它三面依旧在昨日的高度上。虽然进度缓慢,但是扎西生龙自知自己有能力完成六十平方打土墙的活路,并且自己还要向东家争取后续木匠的收尾工作。于是又往自己手上吐了吐唾沫,跟自己的伙伴向巴一起撸起袖子在高原的烈日下汗流浃背的挥起手中的木夯锤来了。
白马翁加是个老庄稼人了,在这片高原土地上他洒满了汗水,伴随着一年又一年的丰收季节,虽然年过半百,可是赶着老牛犁地却比年轻的小伙子还要显得老练,显得充满干劲,整天整天的低头除杂草比一个年轻的姑娘还要仔细。这天天气闷热,烈日当空,白马翁加照常吃过午饭下地干活,家里的老婆虽然身体状况欠佳,但是当他准备下地干活还是会给他准备一些午饭,等他吃饱了喝足了还会让他捎带上一些干粮和一大杯的茶。白马翁加吃过午饭,一边心里估摸着自己远在百里外的儿子这个月怎么也要完成近一半的工作量,一边背着干粮往田地里赶着时,向巴生龙的父亲迈着艰难的步伐一瘸一拐的赶到他的面前脸色阴沉的说道:这两个人不干好事啊,白马翁加一听这话,心里猛地一震,咋了,向巴生龙的父亲腿脚不利索,是小时候小儿麻痹使得他的左腿略微弯曲,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他现在用左手摸着左腿,脸色苍白的的说道:这两人不干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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