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头弟兄几个啊?”
颜维品了一口那名少年端过来的茶,像是在细品拜师茶一般的欣慰意满。
“本来有个姐姐,前年日军破城时,随全家往安全区逃命途中,被一颗流弹给射中死了。还有一个弟弟,可去年我娘不知为什么突然瘫了以后,被我爹带着一同离开家走了。现在就我和我娘,还在我们家老院子里过日子。”
“哦,你姐姐命不好,没逃进安全区。你爹他也太*蛋了!扔了你跟你妈还带着你弟弟独自跑了!如此说来,这一年之中,你们这个家却还是靠你小子独立勉支的了?”
颜维只是安慰这个苦命少年两句,其实对于他的遭遇颜维没兴趣。国之蒙难,如此惨剧神州上下,哪里却又少了!不过又是一个老版本儿的人间悲剧而已。
“我姐命是不好,没跑进去。但其实长官你不知道,跑进去了也是个枉然!也不见得便能活得性命!”
颜维听得此少年这么说,却突然来了兴趣!不为别的,只为这个少年似乎还读过书大感喜悦!要知道,在这个国家里,目不识丁的废物实在是太多了!读过书识得字的,却又是太少了!
“你读过书?”
这名少年看着颜维点头道:“没有在外面读过,家里太穷了读不起学堂。不过我爹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我认字读书全是我爹教我的。”
说罢似乎像是想起了那早已带着弟弟远走的爹,心中一股酸楚油然而生,眼泪再次成珠而下。
颜维侧目看着他,等他情绪稍作平静后道:“好男儿有泪不作轻弹!男儿大丈夫岂能轻释伤感!他日或许你也可功成立世于这南京城内,倒也不愁再寻回父亲胞弟。”
这名少年听罢颜维之言,立刻想用衣袖擦拭眼泪,可一擦之际才发觉,自己原来是赤身裸体的坐在澡堂子里,身上并无那平日里熟悉了的衣袖。
颜维看在眼里,便知这名少年定是平日里受委屈受的习惯了,这个用衣袖擦拭眼泪的动作,怕也是一种习惯了的行为。说不定他娘久病不愈又遭夫君抛弃,长女暴毙幼子远离。故,长久以来总是心情欠佳,还会常常泄愤于他也说不定。看来这名少年若想成长为自己心目中的理想状态,还需要这个悲惨人间的进一步淬火锤炼!
“对了,刚才你说什么跑进去了也是个枉然,也不见得便能活得性命!此话怎讲?”
“长官你是不知道,听你的口音乃北人,京城沦陷之时你也定是不在这里了。那安全区说是安全,其实不然,一点儿也不安全!留在外面固然时刻危险,但进去了一没食物药品,二无处所栖身!时不时的还有日军骚扰进攻安全区,在里面儿其实也是个等死!后来,日军居然还将安全区内的水源给切断了!许多人都是因为无水可饮无粮可食,被迫重新跑出来的。可是,跑出去的就没见过有几个人还能再回来!”
颜维“哦”了一声道:“那当时你们家又是如何在那所谓的安全区内活命的呢?”
说到这里这名少年笑了:“长官,我没问题,我跟他们别人不一样。在这城里,只要我想去的地方,便没人能拦得住我!一来我对这京城熟悉万分,二来从来就没人能追得上我!有一次,我晚上从安全区里跑出去给家人找吃喝,回来时一队日军在后面儿开枪追我,我都不用发力跑,三窜两绕的身后便没了人影!”
说着低头苦笑道:“其实那年若不是我,虽然我全家都逃进了所谓的安全区,但怕还是活不得性命!可惜,可惜我却救不得姐姐。”说罢便再次低头伤怀。看来他姐姐在世之时,定当是特别的亲他这个弟弟了。也许在他的心中认为,自己之所以会吃这么多的苦,全都是因为他那可怜的姐姐不在了吧。
“你这个跑起来的身手是天生的?”
“天生的,我从小就速度奇快跑动如飞!”
“那你这空空妙手也是天生的?”
“长官见笑了,若我真是什么空空妙手,也不会刚刚得手便被长官您察觉。以至于要拼命发力逃跑漏了马脚身形,后来被长官的部下追寻擒获了。”
颜维将声音放低道:“你小子这手段着实不算是差劲儿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小鬼子千军万马的也休想靠近我身边半步!你都得手了我才发觉,嘿嘿!你小子可真算是不简单了!”
听得颜维这样说,这名少年双眸一亮道:“长官,你说你……”
说到这里便觉不妥,看看四周进出人等,压低了声音道:“您到底是什么人啊?”
颜维将一条白色大浴巾披在身上,将身体靠回床头,将刚才开柜子拿钱时顺手取出的香烟,抽出一支用打火机点燃,看着那名少年笑道:“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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