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卡斯特做了个极其真实的噩梦。他梦到天上的星斗全部化为陨石,坠向大地。无数长着翅膀的恶魔,从陨石中站起,用兵刃和利爪杀戮着人类。
他举着枪朝他们射击,但是很快就被逃窜的人群淹没。他被撞到在地,人类的尸体不断在他身上堆积,最终将他掩埋。
他被噪音吵醒,已经是中午了。楼下叮叮咚咚地乱响,他想起是今天是施工队来整修房子的日子。
卡斯特冲了个澡,洗掉了浑身的汗水。穿戴整齐,他开始寻找海伦。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海伦被吓了一跳。
“我应该在你脖子上绑个铃铛!”海伦尴尬地傻笑着。
“你在做什么?”卡斯特问道。
“你一直睡觉,我也不好打扰你就随便看看。”说罢海伦合上一本档案,放回了柜子里。
“啊对了,施工队来了,我已经替你签好字了。”
卡斯特如同宿醉一样感到有些头疼。他从冰箱里翻出些鸡肉,卷心菜和帕玛森芝士,又出门买了盒鲜奶和一袋通心粉和几个纸盘子。回到家后,他烤了一大盘芝士通心粉,当做他和海伦的午餐。
海伦整体坐在轮椅上不怎么运动,食量却一如既往地大得惊人。昨天晚上吃了那么多披萨,还可以一口气吃掉大半烤盘的芝士通心粉。
吃完午餐休息了一会,卡斯特感觉头痛随着楼下电钻和锤子的声音,一跳一跳的,改得他无比烦躁。
“我出门办点事,吃剩的东西…”卡斯特披上他那件米色风衣,低头一看,海伦嚼着食物,用一对小狗一样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偌大的烤盘已经空空如也。
“喔,吃到了,你畜棒事吧。”海伦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户乖乖的。”
卡斯特有点不详的预感。以他对海伦的了解,她这么说肯定又有什么鬼主意。不过他既习以为常,也无可奈何,所以没有多问。
麦肯纳夫人住在第五大道的富翁街上。这里是纽约最昂贵的地段,是纽约富人的聚居区。
放眼望去,周围都是层层叠叠的高层建筑,或是古色古香的老式建筑,或是造型奇特,泛着金属光泽的新兴住宅。
不同时代风格的建筑,就像他们的所有者一样。老式红砖风格的高楼,就像老一辈的,人脉丰富,自诩新大陆的贵族的富人,也就是俗称的“老钱(ldney)”,而那些新式建筑,则代表了新兴富人。那些“老钱”们对他们嗤之以鼻,称他们为暴发户,认为他们缺乏教养。
这些彼此格格不入,此起彼伏的高楼,是新大陆的缩影,描绘着一副后浪拍打前浪的画面。
按照鲁比罗莎给他的档案中提供的地址,卡斯特来到一栋70年代风格的酒店前,门口的招牌上用花体字写着“约客夏尔酒店”。酒店的整个顶层,是一间独立套房,就是麦肯纳夫人的住处了。
卡斯特走进酒店,发现电梯无法通向顶层,麦肯纳夫人一定有专属的私人电梯。
他向前台操着英国绅士口音的老接待员说明了来意。接待员拿起一部没有拨号键的电话,接通了顶楼。
“麦肯纳夫人,有个自称卡斯特·海斯的人想见您。”
“海斯?”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惊讶。
一阵白噪音过后,又传来了麦肯纳夫人的声音:
“送他上来。”
接待员带着卡斯特来到一部十分隐蔽的私人电梯前,刷了下胸前的磁卡,又按了指纹,叫来电梯,向卡斯特鞠了一个躬,伸手示意他上电梯,就回去了。
卡斯特进了电梯,发现里只有一个木雕镶金的按钮,写着“麦肯纳”。
“显摆…”卡斯特嘟囔着按下按钮,来到了顶楼。
电梯门打开,金碧辉煌的高大门厅映入眼帘。风格统一的维罗利亚式装修,包着浮雕的墙壁,绣着金色花纹的沙发,厚厚的地毯,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巨大油画,一人多高的水晶吊灯,让人仿佛置身古装宫廷戏的片场,每一件布景都在诉说着穷奢极欲。
“在门口换下鞋。”人还未至,一个略显沙哑的女性声音从远处传来。
接着高跟鞋啪嗒啪嗒的回响由远及近,麦肯纳夫人出现在门厅尽头的屏风前。
卡斯特低头看到了门口的鞋柜,上面都是些没有商标的休闲皮拖,看上去应该都是私人订制货。
他脱下自己的皮鞋,找了一双看上去勉强合脚的,登了上去。
卡斯特径直踩过松软的地毯,走到麦肯纳夫人面前。
文书上看,麦肯纳夫人63岁了,但是除了眼角的皱纹外,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看上去也就40出头。一头金色的盘发,猩红色的口红,嘴角的痣,一身暗金的束腰连衣裙,都像是刻板印象里的五、六十年代贵妇形象。她甚至还捏着一支又细又长的黑木烟嘴。
“如果要谈话,有些事情还是要说在前头。”
麦肯纳夫人抖了抖头发,不紧不慢地说道,趾高气扬的神态举止,都让卡斯特想起了话剧演员。
“这个房间里都是摄像头,也到处都有报警按钮,按下去,安保人员2分钟内就会赶到。所以不要有什么…不好的念头。”麦肯纳夫人在“不好的念头”那里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创造什么新词汇。
“我只是想谈谈。”卡斯特淡淡地说道。
“很好,这边请。”麦肯纳夫人伸手指向屏风后。
卡斯特跟着麦肯纳夫人转过屏风,来到一个看上去应该是会客厅的地方。
他也不打算客气,一屁股坐在镶金木雕茶几边的单人沙发里。看着麦肯纳夫人脱下鞋,斜靠在了对面的贵妃榻上。
“你不宣而至,我还没有备茶。不然就直接说正事吧。”坐定后,麦肯纳夫人点上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说道。
“人是你杀的吗?”卡斯特也不浪费时间,单刀直入地质问道。
“我?根据警方的说法,不是你杀的吗?”麦肯纳夫人仰头吐着烟。
“你又怎么指望我一个弱女子,做到这种事呢?看到蟑螂都害怕的我,是怎么咬掉别人的头呢?”麦肯纳夫人戏剧版的讲话方式,让人很难看出她是认真的还是在试图诙谐。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警方没有披露的细节?我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你当时在现场。”卡斯特指出了她话语中的漏洞。
“哈哈哈哈,亲爱的…”麦肯纳夫人忽然很刻板地尖声笑起来。
“对我这样的人,警方的服务当然是不同的。警督是我的座上宾,所以在警察那里,我是有一些…''VIP''服务,如果非要起个名字的话。”
麦肯纳夫人戏精一样的表现,让卡斯特都不由感到有些尴尬。
“我倒也有个问题。如果凶手,我不是在暗示是你,杀人之后藏起受害者的头,手和脚,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隐藏被害者的身份。”
“嗯…那如果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留下钱包和钱包里的证件呢?又为什么要在他的个人办公室里动手呢?又为什么要报警说是我丈夫被杀害了呢?所以我们两个中,嫌疑更大的不是你吗?”
麦肯纳夫人对刑侦学意外的有不少了解,让卡斯特有些意外。
“如果是我做的,我又有什么理由砍下头和手脚,却留下钱包呢?”卡斯特反问道。
“我不觉得有任何正常人会把别人的头咬掉。”
卡斯特托腮看着麦肯纳夫人。
“你知道还有件事困扰着我。你看上去不像是经历什么丧夫之痛的人。”
“经历丧夫之痛的人应该是什么样?捶胸顿足?泪流满面?卧床不起?”麦肯纳夫人的手挥来挥去,配合着做出各种夸张的动作。“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哀悼的方式。”
“不是离婚拿到婚前协议规定的100万美元,而是杀掉他拿到全部的3亿美元,要是你,我也悲痛不起来。”卡斯特冷笑道。
“你杀不杀人,说实话,只要你佣金照付,我都不太在意。毕竟我和麦肯纳先生也不熟,你们夫妻有什么纠葛和我无关。但是为什么要陷害我?”
“哦?陷害你,这从何说起啊,你有何证据呢?”
“我有你在我电脑上留下的转账记录,而且还有你的指纹。我在想如果我把它们交给警察,他们会作何感想。”
“指纹?”麦肯纳一瞬间严肃下来,戏剧一样的作风收敛起来。
“是的。”
“听着,亲爱的。你既然说了,是不是我杀的人,你都不在意,不如我们达成一个和平协议。”
麦肯纳夫人站起身,走到角落里一副油画前,推了下画框,后面露出一个保险柜。
她在保险柜上按了几个数字,又把眼睛放到保险柜前扫描了下,保险柜开了。
她从里面拿出一个光碟。
“我手里是你家对面ATM机的视频录像,上面有案发时你回家的画面,是你的不在场证明。”
麦肯纳夫人用修长的手指夹光碟晃了晃。
“这是唯一的备份,原始记录我已经叫人删掉了。我给你这份录像,你自己留着你手里的指纹此外,此外我会额外再转给你20万美元。自此这个案子与你无关了。我们停战。”
“比起停战,我喜欢的说法是,我暂时将你移到我的待办事物清单最底下。”
卡斯特冷冷地说道。
“转钱就免了,我不会吃第二次亏的。反正我已经收下你的5万4千美元了。”
卡斯特当然不会告诉麦肯纳夫人,这个案子对他还有很重要的私人因素,他不会放弃追查。但是事情分缓急。
此行虽然没有套到他预期的情报,但是现在既可以洗清自己的罪名,又可以躲开鲁比罗莎,停战对他来说,目前是最有利的。
“门在那边,有时间欢迎来酒店住,报我的名字,我给你免单。”
麦肯纳夫人脸上戴着一种诡异的笑容,将光碟交到卡斯特手中,挽着他的胳膊,指向了电梯方向。
回到自己的车上,卡斯特拿起电话,准备打给鲁比罗莎,回绝她的提议。
他还没考虑好,是否要告诉鲁比罗莎,她为了说服自己,付了“定金”,也就是那份档案,反而毁掉了她要挟自己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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