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夜。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至十七,月盈而缺,残月淡如眉,轻轻挂在天穹。
一向安稳太平的罗县因为早上一起命案而使人们茶余饭后多了谈资,对于县太爷来讲,无疑增加了他的工作量。
本来他每日只应时点卯,夏时仰躺树下乘凉,冬日独坐静室烘暖,或吃些葡萄或看卷,一天便过去了。
这时出了一件案子,平白让他升堂审案,此事只有原告而无被告,多是无头公案,向来是衙门最不喜欢的案件。
从来的案宗,即便小如偷偷摸摸,他亦有办法令所谓盗圣神偷将身上所有值钱的都吐出来,且把被窃物据之为赃物,失主不但拿不回东西,还要倒贴公费。
这便是两头通吃的法子,如若碰上凶杀案,抓到凶手时,要过三堂会审,每一堂均有不菲费用。
三堂过罢,被告者半条命没了,原告者半副身家也遭吃去。是以江湖人喜欢快意恩仇,自己的仇自己报,还要省力些。
今天索性也要审计命案,县太爷便将今年初堆积的档案一并拿出来,该销案的销案,该撤案的撤案,如果没有人肯出钱,这许多案件是无法破案的。
直到月牙高挂,他才停下笔来,右下手师爷便将这一天关于铁头周命案的所有信息收录成册,递上去。
他接过随手翻看两页,道:“周氏那头如何说?”
“回大人。”师爷恭敬道:“她情愿出一百二十两,请大人破案。凶手为一个叫余小瑜之男子,按着惯例,她出钱,我们出人。”
“今年也合该破一件案子了。”太爷揉了揉眉心,吩咐道:“明天叫上张龙赵虎,随同她去抓人,办得热闹点,让全县的人都知道知道,我们还是做事的。”
师爷得了谕令,自退去了,太爷臂膀稍动,就有左右衙役搀扶起来,半架半抬着他来到衙门后院。
他既在衙门办公,也住在衙门后边,偌大一块地方,除却前边充门面的前府,后边全是他的宅邸。
一路到了东厢房,这两个衙役是惯服侍他的,一人便给他松筋活血,一人打来温水洗脚擦脸。
收拾已毕,两人将他送入房内,径到门外把看守夜,房门一关,屏风隔上,里边一些惹人遐想的声音也就传不出来。
因着罗县地处百花谷范围的缘故,太爷虽贵为一县之长,也只可娶一妻而不能纳妾。
百花谷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门派,对于官府来说,就是有组织的犯罪团伙,此派规定,一人只能娶一妻,违规者杀无赦。
这是一条酷厉胜过法律的规矩,它的维护来于一条条生命。
以往也有前辈县令敢于向百花谷叫板,公然纳妾,后来他们的人头无不搬家,这便震慑住后来者,无人胆敢再犯矩逾越。
太爷知道有此规矩,特地找了全罗县最娇美艳丽的姑娘成婚。但老话有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一个人再如何好看,又怎敌得过岁月的摧残?
他的夫人而今虽还不至于是败柳残花,但也不是当年美人,他勉强提枪冲了一把,昏昏睡意涌上头来。
他也不顾自己兄弟还裸露在外,就这么沉沉睡去。
月隐日出,翌日一早,他睁开睡眼,惊惶发现自己床头多了两样东西:一把剑、一锭银子。
剑与银子下面分别压着一张白纸,他先打开剑下纸条,上边写着:汝头甚硬,可试剑锋?
他面色阴晦不定,再取来银子下纸条,上写:财源广进,与君同喜。
他将外边守夜二人叫进来,问道:“你们昨夜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回大人,昨夜一切正常。”
他思付一阵,挥手道:“罢了,你去吧,叫住张龙赵虎,让他们不要查昨天命案,归为自杀。”
一夜过去,余小瑜仍旧忧心忡忡,一条人命毕竟那么沉重,压在他身上,岂能没有负担?
所以当他听何志武说要自己去接手铁头周产业时,便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光,以确保不是在梦里。
“你让我去接手面摊?”他指了指自己:“有没有搞错?我昨天刚杀了人,还能上街吗?”
何志武随手丢过来一袋布包,道:“你那叫为民除害,放心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余小瑜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解开一看,里面居然是银灿灿元宝锭,同时里面还有一张药方,方子上写满各类药材。
他看得稀里糊涂,道:“这钱跟药方是干嘛的?”
何志武说:“钱是给你疏通关系用的,想要混江湖,没有钱开路怎么成?”
余小瑜发散性思维,道:“钱是开路的,我懂了,那么药方一定是神丹妙药,可以助长我的武学进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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