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地面的苍穹之中寒风凛冽,肆意奔腾的风息吹卷着天空中纷扬的雪花拍打在楼面上,发出一连串饱含冰冷金属质感的响动,引起一种令人心慌的颤动,像是有一只手正随意拨弄着世界的琴弦,撕扯着大气,让黑夜显现出一种深邃的沉重。
黑色的影子静静地屹立在高楼之上,凝视着脚下正慢慢黯淡迷失在夜色中的城市,视线逐渐变得遥远,呼吸也逐渐变得冰冷,仿佛感受不到人类的气息,让人不禁有种空无一物的恍惚虚无感。
席卷而过的狂风在他面前一分为二,凄凉地呼啸着回荡在都市的上空,只留下片片的雪花缓缓地撒满青空。
——已经不能回头。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夹带着远超死亡的沉重感,压迫着他的思想,逼迫着他只能向前。
“呼——”他轻呼了口气,白色灼热的水汽只是在黑暗之中略作挣扎,便消散在了无尽的冰冷之中,有如他身上日渐稀薄的人气,渐渐蜕变成死物。
没有伤感,没有悔恨,甚至连一丝的叹惋都没有,只是一种难以释怀的怅然而已,说到底,宗教杀手也终究是不知自己为何物的理性生物。
到了这个地步,什么都已经无法挽回,倘若在这一刻背弃自己立下的信念,那么他才将真真正正地面临一无所有,虽然不知道那一刻究竟会有什么降临,但他本能地想要回避这一切,回避这可能的未来。正像前言所述,世事早已不能回头,命运的一切早在最初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下。无论身后是怎样令人悲惋的残骸,所剩的选择对他而言也永远只有一个。
耳侧的通讯器兹兹地想着,拉回他飘散的思绪,在之前的通话之中因为一时的不慎似乎破坏了其中的线路,于是便满耳充斥着一种沙沙的忙音,成为了这片夜空中唯二的声音。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微微地侧过身去,无瞳的双眼带着黯淡的光泽扫过被阴影覆盖的角落。
“……有事?”
阴影之中,似乎有人犹豫着点了点头,然后传来了某人的声音。
1
“他现在在做什么?”幽闭黑暗的空间,地处都市黑暗的中心,绝对的密室,超越核子避难所的无窗之楼之中,漂浮在巨型试管中的男子悠闲地问着,或许用悠闲一词并不如何恰当,因为除此之外有太多的词可以去修饰眼前的这个人类,一如他所拥有的无限可能性。
与之相对的,绿色短发的白衣男子就皱着眉头,用手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和千世净夜交谈中……无所谓吗?虽然那家伙很小心,但具体的事宜我还是多少清楚一些的,虽然有些理想化但无疑是危险的言论,现在的宗教杀手正处于不安定的状态之中,如果受到了什么无谓的影响那么之前所准备的一切就毫无意义可言了,即使这样也无所谓吗?”
“无所谓。”亚雷斯塔随意地回答着,脸上依旧挂着分不清究竟是愉悦还是悲伤的表情,“简单的理想主义对于宗教杀手而言毫无意义,如果就此动摇他就远远称不上是中东战场上的魔物,即使称不上是现实主义者,但理性会为他做出选择的。”
“……”
注意到自己忠实下属脸上的担忧,“如果无论如何都感到忧虑的话,那么就用任务转移他的注意力好了。”
“他已经拒绝了对冰斩的监视工作……”
“那么就换一项,把那个任务交给小川剑就可以了,如果实在不行交给暗杀机关也毫无问题,这样的试探并无任何的意义,只要人性尚存,人类就永远无法完全摆脱感情的束缚,不过另一方面如果丧失人性,那么也就称不上是人类了。”亚雷斯塔顿了顿,“让他去检查当时战争所留下的遗迹好了,似乎是相当有意思的东西,倘若宗教杀手能够解析对于我们来说也极为有益。”
“明白了。”怀斯曼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飘浮在自己面前的电子光屏,记下任务的地点,“那么接下来的计划要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亚雷斯塔简单地回答道,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戏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到现在为止,已经足够了。”
“……什么也……不做吗……”怀斯曼默默地咀嚼着这句话,思考着其中的用意。
“越是残缺的人性也越是坚固,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已经不是动用简单的戏剧就可以达成目的的了。”
戏剧……吗……
“强与弱是互通的东西,弱到了极点也即是强到了极点,即使是再如何丧心病狂的人类,也必定有人性的残余,更何况理性是远比感性来得坚固的壁垒,就目前的状况,我也无法更进一步,那是更接近本源的东西,想要破坏它,除了‘主’以外别无他物。”
“……”怀斯曼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将脸上的一切掩藏在折光的眼镜之后。
“……我大概明白你的疑惑,如果你一无所知的话,事情的发展也会变得难以预料。因此作出解释也无妨,哪怕给那位间谍知道了也无所谓。”
“对你而言,强是什么?”
“……”怀斯曼楞了一下,微微思考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不知道,我并不是强者,因此也得不答案。”
亚雷斯塔也毫不在意,“人类如果想要变强,就必须要有与之相匹配的信念,复仇也好,欲望也好,守护也行,无论是什么,只要是人类,想要变强信念就是不可或缺之物。自古以来从无人打破这一定律——除了宗教杀手。”
“……是因为……圣人吗?不,黑之圣人吗?”
“不,除了神的庇护意外,黑之圣人与圣人并不存在太大的差异,但即使是圣人,想要变强也必然拥有与之相匹配的信念,负有力量却缺乏信念的终点只有沉沦而已,这一点在圣人身上从无发生,圣人的资质本身就与信念息息相关,身份所营造的环境所产生的负罪感、感恩心、宗教氛围都是信念的来源,远东的那位圣人也好,神之右席的后方也罢,没有一个例外,只有宗教杀手不同。”
“简单来说,他的强毫无道理。”
“没有任何的信念,也没有丝毫的欲望,没有来源,甚至严格来说,他连感情都是残缺的。”
“……因为残缺吗……”
“如果这样思考,那么因果就被逆转了,无论是强,还是残缺两者都不过是表象而已。所谓的人性与感情都不过是受到这个污浊世界感染的附带物,甚至力量的本身也受到两者的限制。”
“从一切的根源解释很简单,因为归根到底,宗教杀手并非人类。”
2
黯淡的都市之上,阴沉的寒风依旧毫无节制的肆虐着,吹卷着已然变得稀疏的雪花,试图在太阳升起前最后的时刻发泄自己整个夏日的成绩,宣告秋色将近。此时此刻,被高温所摧毁的高楼之上,黑色的影子早已沉寂在了夜的帷幕之中,只余下身穿白色短衫的少年独自一人了无兴致地趴伏在钢铁的残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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