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清。
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位在报纸上敢于正面怒斥绍城都督王金发，号召征文解散军政府的勇士，来到古轩亭口竟是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
“啊——”
“呜呜呜呜——”
“别杀我，与我没关系！”
“那些事都是程长毛叫我做的！”
“文章都是报社总编那个叫陈瘦蝶写的！”
“我真的不知情，真的不知情啊！”
“我也是被蒙骗的，我冤枉啊！”
“我就是个办报的而已。”
“夏兄你要信我啊！”
“在沪城我们可，”
“可是朋友啊。”
“呜呜呜呜呜——”
他的眼泪和口水糊了自己一脸，两腿之间也难免有些潮湿，但林风却并不可怜他，反而联想起周先生的日记里记述的一件事情。
曾有一期《越铎日报》寄到周先生家里，周先生翻开报纸一看，发现孙德清将自己的照片与徐、陶等烈士并列。当时周先生便有些不悦地写道，“可笑，然近人之妄亦可怖也。”
结合今天看到的孙德清形象，显然没有依仗的他，很难狂得起来。
“你觉得很冤枉么？”看到孙德清如今的模样，林风不禁摇了摇头。
“是的，你与白举人不同，你没有亲手过杀人，更没有亲手杀害过一个革命同志。甚至当年你将家财全部捐献出来支援革命，至今都很让人感动。
“而且绍城光复后，你一直得不到相应的待遇和重用，心有不甘，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相信你的本质并不坏，我也相信绍城光复前的你，如果面前迎对的是清廷狗官们的屠刀，决不会像今天这样失态。”
林风叹了一口气：“但是我还要杀你，而且一定要杀你。
“因为你该死！”
他无视孙德清突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的身体，自顾自地说道：“越报的第一任总编陈去病，他也骂军政府，但是他骂得对，骂的出于公心，骂我们是希望我们改正错误，所以我不单接受而且还决定每个月都拨专款支持他骂我们。
“但是你不同，你骂军政府的目的是为了帮章介眉、程长毛等劣绅翻案，是要将我们革命党赶出绍城，是要让那些曾经屠杀革命党的人重掌绍城大权。
“哼，我们若由着章介眉、程长毛这些乡绅重新掌权，叫绍城里的事物样样都照旧，何苦当初要在武昌打响那一枪呢？
“没错，你曾经的确是令人敬仰的革命党，但如今你已经走到了辛亥革命的反面，成为了我们的敌人，而且是比白举人更可恨的敌人。
“毕竟白举人一眼就能分辨得认出，但你却还披着我们革命党的外皮。
“甚至见了面，这里大多数人竟然还得管你叫一声同志！
“你已经背叛了当初的理想，我为什么要饶你？”
“哎——，我希望最后记住的是那个毁家革命的孙德清，而不是现在这个人。”林风挥挥手，将头转向一边，“所以我无意看见他在我面前露出丑态，你们送他去吧。”
砰！
林风的耳边传来一声枪响，但枪声里却没有再传来孙德清的喊冤之声。
他死时，也许像条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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