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枣红色的骏马在城外的大道上不紧不慢地跑,前座驾马的消瘦男人回过头来在马蹄声中大喊:“两位辛苦了,前面就是咱北川城了。”
“齐管家言重了,刘老爷的病可等不起我们,还要麻烦再快些才是”,车里传来轻声回应。
凌舞正挑着帘子看窗外的风景,这里离伶城有些远了,山峦和原野上的积雪没有那么厚,风也不是那么凛冽刺人的,不紧不慢地刮,像是有人在远处高歌。
“看出什么不同了吗,都是北州的景,觉得无趣了吧”,陆柔坐在她对面,戴着一顶白色的毡帽。
“那还是要去城里看看的,不是说北川很繁华吗,都快赶上首府了。”
“小袖,刘家在北川城是很有名望的大家族,等会儿到了府上不能胡闹。”
“我知道,都说了许多遍了。”
凌舞心里泛着一股子惴惴的开心,她在伶城生活了十几年,从没到过别的地方,这次跟着陆柔出来,一路上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她一把扯过身边的披袄把身子裹起来,歪着头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沉,迷迷蒙蒙之中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她缓缓醒过来的时候,陆柔也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阿柔。”
马车忽然停下了,凌舞轻轻唤了一声。
陆柔没有睡,他只是闭目养神,听到声音就立刻睁开了双眼,他把头伸出去看了一眼,对凌舞招了招手。
墙面透着青白,门楼足有两人高,进了宅门绕过影壁便是前庭,凌舞拉住陆柔,跟着齐管家往前直走,一路上东看西看,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看得她眼睛都酸了。
她只觉得这宅子太大了些,住在这里面非迷路不可。
后庭比前庭还要阔,种着些凌舞从没见过的花花草草,中间还砌了个池塘,塘底铺着细碎的鹅卵石,她把手伸进去划了划,那水竟是温的,在这严寒中显得格外的暖。
“老陆...老陆来了么?”
大屋里有人问话,一开口就伴随着剧烈的干咳,那咳声一起似乎就停不住,愈发的仓促。
陆柔听到声响,脚下赶了几步,他一抬头,就看到须发皆白的老人被搀着走出来,搀着他的是个少年,一身的富贵气。
老人看到陆柔愣了一下,视线转向自己的管家。男人快步走到他跟前,轻声言语了几句,老人的脸色猛地变了,整个人往下一坠,被身边的人抢着扶住。
“老陆竟先我而去了,以他那样的本事,该长命百岁的,可惜这不是太平世道,医者难当。”
他望着陆柔,神色变得分外柔和,对着他招了招手。
“真好,长得这么高了”,老人把一只手搭在年轻人肩上,“老陆生前经常和我提到你这个宝贝孙子,他说你自小勤学,医术不在他之下,不知道小陆医生是否愿意替我这个糟老头子看一看顽疾?”
“爷爷”,陆柔点了点头,尚未开口,老人身边的少年声音低低的抢过话头,“既然陆老医生不在了,还请让我为您另寻良医吧,小陆医生未必手段欠佳,但恐怕经验不足。”
“我一辈子见了多少庸医,君齐,我告诉你,能用钱买来的,多少都不是什么真正的好东西,陆家的医术,我信得过。”
衣着华贵的少年愣了一下,脸色沉了下去,不再作声,他目光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色落在凌舞眼中,让她轻轻皱了皱眉头。
“这位姑娘是?”
凌舞一直故意躲在陆柔身后,不想老人的目光还是看到她这里来,只好从后面走出来和众人打了个照面。
“这是一位朋友,随我来城里看一看,北川城大,有趣的地方也多。”
“这样”,老人笑起来,“不想北州竟也有这样漂亮的女子。”
陆柔也轻轻笑,凌舞只感觉脸上发烫,又往后稍了两步,她偏过脑袋,正对上迎面而来的目光。
刘老爷身边的那个少年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痴痴得看了半晌,那眼神让凌舞极不自在,几乎升起冲上去给他一拳的念头,但她又想到陆柔先前交代过的,还是把头低了下去。
“刘伯伯,在路上已经耽搁久了,祛病要紧,还请先进屋,让我看一看吧。”
陆柔打断了话头,又转过身看凌舞,“小袖就去街上转转吧,不要跑的远了。”
凌舞使劲点了点头,像是得了赦令一般迈着小碎步离开,她穿过前庭,看到中央的石盆里载着一株淡紫色的花,太阳从头顶斜着打下来,照的那花几乎变成透明的颜色。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