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阵仓促组织起来的防线被撕得七零八碎,在连日不死不休的攻城战斗后好不容易得到休息的士卒们又被迫着和闯进营来的敌人进行殊死搏斗,而这群战士的顽固远超敌人的想象,他们用尽了一切的方法试图抵抗,破阵的骑军竟然滞在了阵中,被三五成群的散兵冲击着打转,一时竟无法将他们剿灭。
魁梧健壮的汉子抬手一刀削断了迎面而来的马蹄,一把将从马背上扑落的骑兵拎了起来,掌心猛地用力便粉碎了他的颈骨,然后随手远远地丢了出去。
曹渊出营后一路收拢着手下的被打散的乱兵,已在他身后聚成了一只不小的队伍,沉默的年轻人紧跟在他身边,一手持着短锏,一手重新高举起斥云之花的军旗,军旗到处,四面的残部纷纷围靠过来,他们知道那杆大旗代表着将军,只要大旗不倒,就仍有获胜的希望。
“义父!”黝灰铁甲的年轻武士从背后的士卒中奋力挤了进去,一眼就望见了曹渊,满脸带着欣喜。
“还活着呢,不错”,汉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却没有得到年轻人的回应。
“义父,凌姑娘在后面被困住了。”
曹渊轻轻愣了一下,“在哪里?”
随着刘雉安的沉默,曹渊的眉头逐渐皱起来,他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在哪里?”
“后面闯进来了一只骑队,足足有百人,都是精良的轻甲骑兵,比冲营的敌人还要更胜一筹。”
曹渊瞪大了眼,眉毛也拧起来,抬起一脚就蹬在年轻人胸口,“老子什么时候教过你这种贪生怕死的毛病!”
“不是的”,刘雉安被踹得一个趔趄,还是摇晃着站住了,他深深地低着头,“那应该是一个亲卫营,领头那个骑着白马的人大概就是苦愁域的宁渎将军。”
“宁渎?”这下曹渊倒是真的愣住了,“小崽子还亲自来了。”
两个人一起沉默了下去,刘雉安只能把话说到这里了,心中也像被烈火烤着一样的难受,但他自幼出身军旅,身边的朋友也远不止一个战死沙场,他不曾麻木,只是对无可挽回的死亡保持着坦然,他看着身边这些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马,若是找到机会,兴许是可以冲出去的,但要是回了头,对上宁渎的那百名精骑和四面八方围上来的敌人,是一种几乎等同于找死的行为。
“我听说他们平时都喊你少将军”,曹渊往后退了一步,走到他身边。
“是...”刘雉安怔怔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我觉得也是,雉安,不过你可知道少将军和将军是有天壤之别的么?”他笑笑,“你从小随着我,军阵兵法武术样样都是营里最顶尖的,可是战场上的瞬息万变之间,有时容不得按着死板的路子来,也未必能有那么多时间供你思考。在这种时候,你就要照着自己心中的那个念头去做,每个将军都有自己的念头,彼此之间也许互有胜负,但没有这个念头的人,就永远只能当一个替人卖命的卒子。”
曹渊望着自己的义子,眼中露出令人震惊的柔和神色,他一生无后,只收养了刘雉安这么一个孩子,他毫无保留地把所有东西都传授给了这个孩子。
“我问你,既然那只骑队如此精悍,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刘雉安猛地抬起了头,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来。
“为将者,从最底层的卒子做起,一路而来,你要遇到很多次抉择的时刻,有时候,一时冲动会毁掉你,有时会成就你,但你不得不选,如果你死在了这条路上,只说明你没有为将的命。”
他眼里重新凝起锋芒,“现在你告诉我,你想回去救你的朋友吗?”
曹渊静静看着年轻人刷地站直了身子,对着赤色的夜空大笑起来,那爽朗的笑意直冲天际,他猛地回过头放声咆哮,“跟着我,杀回去!”
身后的将士们随着他的喊声聚在他身后,朝着反方向冲杀过去,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中辟开了一条道路,使得原先就混乱不堪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刘雉安冲在最前面已经杀红了眼,长戟横扫过处人仰马翻,带着身后的一行人越过层烟,面前的空地上,男人手中的长刀已高举在半空。
“宁渎!”
烟幕中响起振聋发聩的吼声仿佛在无形中格住了长刀,宁渎皱着眉抬起头去看,轻轻收回了兵器。
凌舞躺倒在地上,像一只折翼的小鸟儿般微弱地喘息着,腥咸的血从口鼻中汨汨地溢出来,带着一股铁锈的味道,红袖刀跌在身边的尘里,但她再也没有力气去挥刀,甚至快要没有力气抬起眼皮,整片被火光点亮的世界仿佛在逐渐走入黑暗,风中带来最后一丝焚烧后的焦味。
要死了么?
她脑袋里胡乱地想,只觉得杀人和被杀这种事看来都是无可预料的,忍不住还有些想笑,她想着赵玄真看到她死了会不会哭出来,那张一贯滑稽可笑的脸上露出那样的表情大概就更有意思了。而陆柔又会不会流泪呢,他明明只大自己两岁,却几乎像一个看穿世俗的人,仿佛淡然了一切的悲喜,以至于在有些时候凌舞也会觉得他几乎有些不近人情了,但凌舞其实不在乎这些,她此时只想静静地靠在陆柔身边,听他用他那种习惯性的淡淡的口吻说上几句话,无论是什么话都好。
浓烟被拨开,透出了闪烁着的雷霆。
女孩脑袋猛地清醒了一点,好像有人在不远的地方大喊了一声,她努力睁开眼,朦胧的眼前晃动着几个模糊的人影。
“小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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