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入云的楼房像肿瘤积聚着在第六十九街区。
宛如长龙的数层高架车道不过堪堪在楼腰之上。抬头即可见披挂着摩天高楼上的偌大的显示屏，上面长年岁月播放着各种广告，有关于唇膏，也有关于义体——强壮的男子借助义体，攀登山丘、楼宇，越过湖泊大海，如踏平地。
或者插播新闻——有关爆炸案后续报道。
在那些显示屏下方，多半是奢华的门店。它们一般开在高楼中间，在店门前或旁边，一般设置着向外飘出的弧形平台。设有牵引力力束发生装置，使得这里成为停车坪。
悬浮汽车在半空中进进出出，或留或走。在牵引力力束的束缚下，即便关掉引擎，也不出现掉下去的情况。
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是跟第五十九街区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是活力。
从高楼往下，再往下，在恍如深沟的地方，夹生着一些低矮、破旧的楼宇。看起去上是像寄生在上面的脓疮。
这里是属于第六十九街区“下层”。
很少有悬浮汽车经过。
买得起车的人都住在高楼上。
买不起的人，只在能走这里。
潮湿、阴暗。
这样的环境下，似乎连阳光都件分外奢侈的事。
说真的，雾晓并不喜欢这里。也搞不懂许止笑为什么会喜欢。
比起乐园，这里更可能接近外面的生活。分明的阶层，分明的社会地位，来路分明的财富。以及分分明明的进升渠道。
所以，为什么会喜欢？
雾晓踩着积水的街道，来到一幢铁灰色的六层楼前。
大楼铁栏栅门前，或躺或坐着一些长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的人。断手，或断腿的人。因为手脚的义体就摆在旁边，没有接上去。大概是因为会疼。穿久的义体，或多或少会有这样的问题。
门房是位有一道像利爪自额头划过左眼、直到脸颊上的狰狞伤疤的四十多岁男子，左眼眶装有电子眼，看起来眼球泛白，像个玻璃珠子动来动去，分外惨人。其实他意外的好说话。
只知道他姓李，成年后，基本在军队呆了大半生。军队生期末期，适逢Z星区大会战，幸而不死，然后就退役回来了。
据他所言，脸上这道伤疤是早年Z星区大会战中，被一种名为“跳虫”的异兽所造成的。
本来像他这种退役后的士兵，又符合联邦伤残政策，他完全有更好的去处。他却放着其它星区蛮好的福利不去，来到这里，因为身上植有义体的缘故，一样给塞卫斯打了编号，被投送到第九区，然后就当起门房，一晃许多少年。
问起缘故，他总是笑而不语。
在第九区，像他这样的人很多。都像他一样，爱把答案藏在心里。
“雾晓，好久不见。老爹还好吗？”门房李一边给雾晓打开铁栅门，一边问。
“都还好。”雾晓跟着后面，又说，“怎么回事了。这大白天都用得着将门锁住？”
“最近这里有点乱，听说，花田那小子看守的楼房里面出现凶案了。有个人好端端发了疯，挥舞电磁刀拥死了好几个人，而且事后，在吞食那些人的尸体。花田那小子发现凶手瞬间，听他说，他还看到那人在笑咪咪的吃着人肉。简直是疯子。”
“那他没有事吧？”
“他当然没事，听说还立功了。”门房李又呶着嘴巴，望着不远处，独挂在路灯上的鹰眼，说，“所以，他被允许出到外面，去市政厅领见义勇为市民奖项了。”
“那真让他开心的。”
“可不是吗？”
“看来，他的运气也不错。”
“我们的运气也不错啊。”门房李将门锁好，背着雾晓说道，“我可不想遇到见鬼的食尸人。”
“我也不想。止笑在吧。”
“这几天都没见到他出来。应该是在。”
“好。谢谢。那我去找他了。”雾晓往楼内走去。
“那孩子也太拼了……”一声叹息。
四楼。
许止笑在这幢楼只租了一间单间。
论缺钱程度，他跟雾晓丝毫不差。
两个人认识的过程，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可说的。
当时许止笑不知道得罪了谁，给几个外面的高年级学生围着。雾晓随手解了围。
这里的外面自是指第九区的外面。
后来，雾晓才知道许止笑也曾是外面的人。在他年小时，一场爆炸事故夺去他父母，而他也受到波及，虽然人给抢救回来了，但右手、右眼都给切掉了，迫不得已换上相应义体。
再后来，他毫无例外给塞卫斯打上编号，被送进第九区。时至如今。
时至如今，一直都在第九区。
两人亦因《机战星海》这款游戏而熟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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