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火,以大地为熔炉,炼众生为铜浆;大漠似海,卷飞沙为巨浪,化走石为獠牙。
黄昏未落,烟尘四起,一辆马车正往东北而去,在空旷的大漠里肆意驰骋,车轮滚滚而动,碾碎大漠里沙砾碎石,却没能碾碎肃杀的氛围。
豪华车厢中,易小灯打了个哈欠,往鸢衣的身上靠了靠,伸出手微微掀开窗帘的一角,慵懒的瞥了一眼,手径直放了下去,偏过头来昏昏欲睡,丝毫没觉察到鸢衣的脸色正逐渐变得冰霜。
他合拢眼皮,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柔软的貂皮,一路向东,虽有鸢衣这等美女作伴,但这旅途实在太长,沿途风景太过单调,单调的让他这个常与寂寞作伴的人儿也生出了寂寞。
“人生本就昙花一现,唯孤独寂寞常伴吾身……”
疲软的感慨声很快被马车的疾驰声打断,劲风呼啸中,隐隐有其他陌生又熟悉的声响入耳。
易小灯忽的眼前一亮,不过只是一刹那,随即又黯淡下去,仿佛不曾发生什么。
“怎么?”
察觉到易小灯的变化,鸢衣偏过头询问道。
易小灯嘟了嘟嘴,黑溜溜的眼珠子看向车厢顶,一双手交叉在面前,直起身子道:“有朋友来了!”
“六扇门的人虽算不上你的敌人,但也不是你的朋友吧?”
青丝在脸颊前飘舞,躲在头发下的一对小耳朵轻颤了几下,鸢衣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旋即凑到易小灯近前,扑烁着大眼珠子盯着后者,轻声说道:“你想糊弄老娘?”
“呵呵!”
易小灯尴尬的一笑,扯过话题说道:“不错呀!皇城之战不过一个月,这顺风耳便已小成,五里之内,饶是杂音如此,也能做到听声辨人!果真是武学上的天才少女!”
他轻笑的脸庞很是柔软,大拇指更是毫不犹豫对着鸢衣竖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温暖得仿佛春日阳光,令她眼前一晃。
趁着脸红之前,鸢衣赶忙抽身出来,撇过头道:“少拿好听的糊弄老娘,这寸草不生的地方,哪来的朋友?”
易小灯摸了摸头,眯着眼一笑,心想几年下来,眼前的少女也今非昔比、一改往日啊,不过还是卖了个关子说道:“你等着看吧!”
……
……
马车外,风声减缓,飞沙走石稍停,昏天暗地的荒漠也多了一抹清明。
离马车不足两里的地方,一行脚印正逐渐清晰起来,不再被风沙冲刷。
那是一名少年,很寻常的一名少年,久被风沙磨砺的稚嫩脸庞寻常,身上脏乱破旧的衣服寻常,走路的姿势也寻常……
唯一不寻常的是他背上的那把剑,此剑无锋无刃,甚至连剑锷剑柄都没有,像是一把薄薄的铁尺。
少年走得很慢,但步子坚定,一步一个脚印,尽管马车的疾驰声与与另外十几匹马的嘶鸣声早已传入他的耳中,但他依旧不曾回头,仿佛这天地之间孤魂野鬼,独自走过黄泉枯地。
他单薄且脏乱的破旧衣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但他的背依旧挺得很直,仿佛是撑开这昏天暗地的那抹清明,不管是恶劣的环境,还是饥饿的肚子、干渴的嗓子,都不会使他弯腰,都不会令他屈服。
他不会屈服于任何事情!
在少年身后,六扇门的十几匹汗血宝马快马加鞭,不多时便超过易小灯的马车,直奔他汹汹而来。
马鸣声渐近,少年依旧不曾停下,但他的手忽然握起了背上的剑,他在心中计算着步子,一步、两步、三步……
脚印继续在大漠上延长,依旧是一步一个的沉稳,一步一个的坚定,一步一个的不回头。
他的身后,六扇门的人马离他越来越近,马踏风尘的蹄声声声入耳,分外清晰。
十几匹马浩浩汤汤而去,路过易小灯的马车时,一匹马横在了车前,那人戴一顶斗笠,黑色披风表明此行的风尘困顿,但威严自负的声音却高人一等。
“六扇门办事,闲杂人等,让道远离!”
“五岁!”
车厢内,易小灯轻声叫出拉车的马的名字。
闻声,车轮戛然而止,五岁不耐烦的喘上几口粗气,撂了撂蹄子,带起一股烟尘,颇不顺眼看了看那匹六扇门的马,骄傲的抬起头来。
“既然是路过,也不清楚是非,就别插手了!”
双方对峙,马车再不前进,鸢衣挑帘看了一眼前方,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遮挡住她的视线,她眯着眼转身看向易小灯说道。
易小灯嘴角一抿,笑着说道:“我觉得那孩子不错!而且我不是一直都是路过吗?”
话音刚落,鸢衣下意识的追问道:“是不错?还是不错?”
“哈哈!”
易小灯大笑一声,道:“当然是既不错,也不错!”
……
……
少年数到了第十步,就此停住了脚步。
与此同时,六扇门的人马近乎同时围住了他。
“驾!”
为首一人骑着马从队伍走了出来,围着少年打量了两圈,开口道:“华千承,这次你无路可逃了!”
华千承不曾看他一眼,只道:“同样的话你说过不止一遍。”
那领头的闻言,丝毫不尴尬,回道:“前几次是有人帮你,加之我带的人手不够,所以才被你侥幸逃脱,这次在这大漠深处,我看谁能帮你!”
华千承没有再搭话,伤痕累累的手抽出了背上的剑。
那双手上,有的伤口已经结痂,有的伤口还留着一抹殷红,显然不是一次性受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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