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存的遗体中果然找出来一根针,长约一寸,力度透骨。
银针验毒照旧是失败,仵作找了只鸡,用起出来的针扎了一下,可怜的鸡扑腾几下就死了。众人都被这霸道的毒性震惊了,仵作庆幸自己起针的时候用了长镊子。当下再去取针手都在发抖。
知县夫人贡献了一只檀香木首饰盒,仵作小心翼翼的把毒针放进去,一脸这东西最好离我十丈远的表情。
袁祥是骑马回来的,剩下的人陪着方大夫安步当车。等他们到钟府,毒针刚收进匣子。
方大夫对这种毒物充满了兴趣,和仵作聊了半天,又抱着所有人都避之犹恐不及的匣子去研究了,连信阳侯的款待都拒绝了。
云长影也好奇在这个没有分析仪,也缺乏系统化学理念的时代,大夫们怎么分析毒性。
但方大夫一开始研究,就不许任何人打扰,特别不准他们这种毫无医学知识的人去凑热闹。他也只能念一句“可惜”然后去给司徒张罗找颜料。
翌日,方大夫看过司徒熬夜肝出来的鬼蝶写真,同样赞了句“造化神奇”,其他更有价值的信息也没有。
倒是毒物,他研究了一夜后表示和云州某个部落使用的吹箭的箭毒十分相似。这是提炼当地特产的一种剧毒植物的根,加上另外几种毒花,以及蟾蜍等混合制成。
纵然是鹿、狼这样体型的动物,最多三根毒针就能放倒。
云长影听的一愣一愣,心想这赶上箭毒木的传说了——见血封喉。
现在一半证据都指向岭南——信阳侯的小河寨复仇版本又得一分。
寻找岭南人的进程很不顺利。就和袁祥说的一样,时刻处在高度戒备的唐郡,随便来个陌生人都能引发警觉。县衙差役和文书翻了一天,里正一个个跑来,都是毫无结果。
然而,到了傍晚,知县急匆匆跑来了,见到钟微就连声叹息,一脸惶恐。若非面前人年纪辈分都比他小不少,云长影担心他是不是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钟微还有些奇怪,云长影已经笑了起来:“有句话叫做灯下黑,难不成岭南人是贵县府上的?”
知县捶胸顿足。
这个知县也是小门户出来的。先帝在明圣三年、七年,各举行了一次进士试。专门选拔各省推荐上来的寒门子弟,他就是明圣七年的幸运儿。
这个时代进士及第远没有未来的光荣,那都是得不到荫封的可怜虫才去关心的。
入仕后,他自然走的也很艰难,第一份活就被派到岭南——正是朔州。后来转调其他地方,在朔州时的侍女、仆从有几个跟了出来。
知县说这些地方的人性子实诚,倒比别的地方的人更忠诚。
说来,他离开朔州也有十年。跟随至今的还有三人,其中两人已经结为夫妇,还生了三个孩子。
这两人都是朔州很早就下山接受同化的獠人部族里出来的,早就住在县城里,即便在朔州时都爱以汉民自称。
剩下的是一个保镖。
说到这个,知县也是一把泪。
那时候,受到派往岭南的任命,都要大哭一场写一封遗书。
他被派到岭南还是当个八品小官的时候,他娘大哭一场不让走,什么劳什子进士不要也罢,回家收租子不好么。
对,虽然是小门户,知县家里一点不缺钱,富甲一方那种。
儿子太有志向,老人拦不住,只能玩了命的塞钱塞人。
健硕仆从跟去十名,还重金聘了三名保镖,一人能打十余人得厉害。
然后——半路上就死了两个侍从,一名保镖。
到岭南半年,又死了三人。剩下一个保镖工钱都不要了,某个晚上跑了。
至于死因,大部分是病死。
烟瘴之地呗,水土不服的严重。还有一些则死于和当地人的冲突。
这地方王化虽然开始侵染,本质上还是武德充沛的爆棚。不管汉民、獠人,走在路上都佩着武器,两句话不合就一刀上去,然后往山里一跑,官府只能干瞪眼。
就这么个环境,他们这些可怜的官员还要维持治安,收租纳赋。
赴任岭南的,他那种品级的官员一半死在任上,不乏被人砍成肉块那种。
至于他能活下来,还是因为有钱。
有钱就能找到引荐人,带着他去结交当地头人。
有钱就能给当地头人送礼,请客吃饭一条龙。当地汉民和獠人首领都送了他奴仆保镖,可别说,自从随从团队当地化后,他虽然是个主簿,出门比知县,甚至比州府官员都气派。
这几个岭南人跟着他走南闯北十余年,都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话,加上相貌上并无差异,大伙都忘了他们是獠人。
直到这天午后,夫人提醒了一声。当时他还不在意,结果一查问——保镖三天不见人了。
他这保镖早成了府里头面管事,主要训练护院之类,和负责内务的管家不同,并不需要经常出现在主家面前,消失三天,都没人告诉他。
知县再一查,就有人说钟家出事后,保镖一直有些不安。而那天给钟存验尸,保镖也跟着去了,回来后失魂落魄一样,和人说了句“出去买点东西”自此不见人了。
云长影:“问一句,府上这个保镖可会吹箭?”
“就是会啊!”知县捶胸顿足:“他们那支部落擅长做吹箭,他更是其中翘楚,能从二三十步外击中猎物。这不是,刚刚起出来针……下官更不安了!”
事情好像朝着明朗的方向前进,知县的保镖被画为第一嫌疑人,虽然他来自朔东部落,和小河寨搭不上关系。
钟府又恢复了一些平静,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传来——钟六郎要回来了。
钟六郎——钟颐,韩夫人的第二个儿子,和钟微只差一个月。
信阳侯的三儿子这一脉出人才,钟颐十四岁就投身军旅,智勇双全,而且初战就是噩梦一样的征东之战。
他父亲死在战场上,这个少年将军倒是平安归来。
钟颐这两年在山东道剿匪,长官为人厚道,听说这家连着出事,给了他假期让他回家照看一二。
亲随已经先一步抵达,钟颐距离故乡只有一天多的行程。
听到这个消息,韩氏的身体好了大半,钟微等人路过三房那里时,甚至看到她在指挥仆人打扫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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