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贯伸手掀开帷幔一角,看到五六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围着两个少女,但其中并无妍儿。
一个脸盆架在帷幔中央,两名少女正用皂角替一名小女孩洗头……周围的小女孩巴巴的围站着。
唐三贯通过这两名少女的服饰打扮,立刻便得出结论。
这两名少女不是救济院的济民,而是来自襄阳城某个大家闺秀,来救济院做类似现代社会的福利院“义工”——沐浴在阳光下,替救济院的孤遗稚女洗头。
一名眉角带笑、穿青布衣裙的少女眼睛忽然撇到帷幔处的唐三贯,眼中顿生羞怒,倏然站起身挡在另外一名少女身前,脆生生道:“大胆登徒子,还不快快离开……”
唐三贯诧然看向少女,见她不过十四、五岁,杏眼桃腮,生得十分讨人喜欢,举止端庄,口气也很大,这表示出她家小姐的不凡身份,也表现出她是出自一个有教养的家庭。
唐三贯依然还没有适应这个时代的礼教之防,他手扶帷幔,眼睛四下张望,“在下刚才似乎听到我家侍女的声音……”
青衣侍女眼眸中露出嗔怒之色,娇喝一声,“护卫何在?”
这时,一只白净的小手轻轻搭在青衣侍女的肩膀上,小声说了句话,青衣侍女怒容微消,纤手朝唐三贯虚空一点,“我家郡……小姐开恩,还不快快离去!”
她家小姐只是露出一道侧影,甚至就是一刹那光景,哪怕他压根就没看清楚她的外貌,只是那削直的玉背,天鹅般高贵的长脖,就给人一股说不出的端庄气态。
还未等他从这惊鸿一瞥中清醒过来,便听身后响起一道暴喝声,“大胆狂徒,竟偷窥王府家眷!”
唐三贯心中顿时打了个兀,王府家眷?襄阳府是襄王的封地,再结合刚才青衣侍女说漏嘴的一个“郡”字,这个惊鸿一瞥的郡主,很大可能就是末代襄王朱翊铭的女儿。
他马上松开帷幔,转身朝后拱手,眼睛一扫,赔笑道:“两位军爷!在下是救济院的医户,方才不是有意为之……我家侍女走失,所以误揭帷幔,绝非有意。”
一位身穿甲衣,戴盔,斜挎腰刀的粗壮王府家将冷眼看着他,蓦地扬声道:“拿下!”
另一名兵甲猛然抽出背上长矛,大步朝唐三贯走来。
唐三贯满脸无辜地后退,“真是误会……我是救济院医捐医户……”
王府红脸家将怒斥,“如此年少的医户,休想哄骗大爷……快快束手就擒。”
忽然一道娇脆女声响起,“兵爷!奴婢可以作证,我家少爷正是救济院医捐,唐三贯,来自襄阳府和庆堂。”
妍儿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她的身后还紧跟着一个黑瘦少年,躲在她身后,只敢露出半颗脑袋。
唐三贯顿松一口气,“这是我家侍女,我刚才就是在寻她。”
大概是妍儿姑娘的装扮、气质和秀美的外貌,使得红脸家将信了,他摸了摸鼻子,闷哼一声,朝持矛家丁摆了摆手,两人相继消失。
“幸亏你来到巧!再晚点你家少爷就要当做登徒子给绑走。”唐三贯冲妍儿自嘲的笑了笑。
“这证明少爷您做登徒子还不够格,初次出手就被逮住……”妍儿贝齿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忍笑的样子比干脆笑出来还令唐三贯尴尬。
唐三贯干咳两声,快速转移话题,目光瞟向她的身后,“这小孩是?”
妍儿面色微沉,“这孩子是流民之后,父母双亡,救济院不肯收留,他白天四处找食,晚间溜进院子里的空房间避寒……”
唐三贯轻哦了一声,绕了两步,打量这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少年很难估出真实年龄,说他十一二岁吧,他的身体实在太瘦,当得四个字——骨瘦如柴。时直初春谷雨,他身上仍然穿着一件破旧肮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棉袄,腰间系草绳,头发蓬乱如灰柳,两只眼睛倒是灵活,只是时刻透着警惕和恐慌,双膝微弯曲,保持时刻撒腿逃离的架势。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仰头看向妍儿。
“我家少爷问你话呢,别怕,少爷是好人。”妍儿柔声道。
“……二狗子……”少年慢吞吞才憋出一道陕西口音。
唐三贯打趣道:“莫非姓陈,叫陈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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