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却成了他们嘲笑的对象,只因为我是小伙伴中唯一一个被她打的人。
“妈,宇航被人打了。”哥哥对妈妈说。
“谁打的?哪个龟孙敢打我儿子,狗日的!”妈妈挥舞着打扫猪圈专用的扫帚说。
“一个小女孩,跟宇航差不多大。”哥哥幸灾乐祸地说。在妈妈眼里,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打架,属于公平对决,但是打输了,那就是丢人现眼,甚至有辱家门!
“没用的货,滚一边去!”妈妈对我扬起扫帚,扫帚宽大的一头从面前快速扫过,她终究没舍得打我。可是,扫帚上的屎尿哦,却甩了我一脸。
“弄我脸上了!”我抗议地哭喊起来,屎尿味扑鼻而来,那酸爽此生难忘。
“啥弄你脸上了?”妈妈没耐心地问。
“猪屎,猪尿!”看着哥哥因大笑而张得大大的嘴巴,我恨不得抓起地上的猪屎塞到他嘴里。
“洗掉不就好了?天天哪里来这么多眼泪?水做的吗?”妈妈不耐烦地吼到。
“妈,女人才是水做的。”比我大三岁的哥哥懂的就是多。
“要是个女孩,一出生就把你送人了,家里也不会连门也被人搬走。”妈妈说。我哭得很委屈,好像不是女孩是我的错一样。
哥哥继续笑,妈妈继续打扫猪圈,我继续哭,地球继续转。
“伺候完这几头懒猪,还得伺候你们。”妈妈已经打扫完猪圈,走向厨房准备做晚饭,“洗脸去!”
哥哥还在笑,地球还在转,我还在哭。
“嘴张得跟夜壶样!”这是我们当地骂人专用语言,我气极了才敢这么骂哥哥。
“洗脸去!”妈妈又对我吼到。我只得乖乖去洗脸,洗完脸趁哥哥不注意,用晾在绳上的衣服擦了擦脸。我刚想得意地咧一下嘴角,一个庞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就从侧面袭来,一扭头,妈妈胖大的脸庞赫然出现,她一把扯下绳上的衣服,用鼻子使劲嗅了嗅。一个扫堂腿把我撂倒在地,小小的屁股撞到了大大的地球,委屈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谁让你用你哥的衣服擦脸的?”妈妈脸上的横肉颤抖了几下,眼睛瞪得要砸到我脸上似的。夕阳在她背后释放出惨烈的红色,妈妈面孔狰狞,恰如恶魔降临人间。
“妈,这衣服上面有屎,我不要了。”哥哥委屈地说,并用跟妈妈一样黑亮的大眼睛凶巴巴地瞪着我。
我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间恶魔。
“谁让你用你哥的衣服擦脸的?”妈妈又踢了我屁股一脚,这一脚也算是给地球报酬的吧,谁让我无忧无辜地撴了她老人家一屁股呢。
“他笑我!”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最后终于忍不住弃我而去。
“笑你,你活该。”妈妈并没有为我的眼泪而感动,仿佛我流下的是鳄鱼的眼泪,虚假又可气。
“妈,这衣服不能穿了,我不要了,明天我怎么上学?”哥哥的心思完全在他的衣服上,其实是隐藏着自己的小心思,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只是借题发挥。
“你脱光腚上学!”我一想起哥哥是这次家庭风波的推波助澜之徒,气就不打一处来。(小女孩是这次家庭风波的罪魁祸首,不能原谅,我更加报复她。)
哥哥嘴巴别扭地笑了一下,然后又撇着嘴嚷道:“你才光腚上学!”
妈妈看了一眼哭笑不得的哥哥,又好气又好笑地又踢了我一脚:“他光腚去,你也得光腚去!”
我向来不是伶牙俐嘴的小孩,此时只落得默默抹泪的份。
“把你哥的衣服洗了。”妈妈转身去做饭前,对仍旧坐在地上的我说。
“洗了我也不穿,穿有猪屎猪尿的衣服,长大了连老婆都讨不到!”哥哥说。
我抹眼泪的手停顿了一下,“连老婆都讨不到”?我看了看身上也沾了屎尿的衣服,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有着大大眼睛的女孩。当务之急不是哭,而是要把衣服洗干净。我站起来,拿了盆、洗衣粉、搓衣板,先笨拙地洗了哥哥的衣服,然后又躲在角落里把自己的衣服也洗了。我嗅了嗅,哥哥的衣服上飘来参杂洗衣粉味的屎尿味,而我的衣服上只有洗衣粉的味道。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但心中又隐隐地觉得对不起哥哥,怕他长大真的讨不到老婆。
第二天中午放学,由于我的助攻,哥哥成功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印有流星花园的橙色套装。
“给你衣裳。”妈妈把装有橙色布料的东西递给哥哥。
哥哥打开包装,迫不及待地穿上新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之所以照了又照,除了因为哥哥对这身衣服的喜爱溢于言表,还因为镜子破成几块,照镜子时人是四分五裂的,需要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自己拼到一起。我的想象力可能比较匮乏,每次照镜子时,都觉得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四分五裂的,完全拼凑不出自己真实的模样。
“你看也没有你的份!”这句话算是妈妈对我渴望的眼神的有力回击,把我心中微茫的希望彻底粉碎,也燃起了我嫉妒心。爸爸看了一眼我们,一言未发。不清楚为什么,我总觉得爸妈更喜欢哥哥一些。
我走出家门,去找奶奶。我总是在受委屈的时候去找她。
正午的阳光正炽烈,已经是五月初,天气虽不算很热,但是也能让人联想不久就会到来的夏日。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村里的土路上,几乎空无一人。奶奶家的房子,矮矮的,小小的,似乎一不留神,它就从村民的记忆中消失掉。青黑色的瓦片已经很陈旧了,急需更换,可是妈妈觉得没有换的必要,就连奶奶自己都这么认为。
“奶,你家的房子漏雨了,瓦都烂了,该换换了。”一次下雨,我指着漏雨的屋顶说。
“还换啥,费事!”奶奶悠悠地说。
“奶,不费事的。让爸买来瓦片,找几个人,一小会就换好了。”我的天真把奶奶逗笑了。
“一小会?哪有那么简单?”
“奶,就换了吧。”我恳求到。
“唉,不换了,奶没钱。”奶奶皱纹满布的脸上,显出不开心的表情。
“爸有。”
“你爸的钱不听你爸的话。”
“为啥不听。”
“这个我要考考你,等你想明白了,到时候给奶烧纸钱的时候,说给我听。”奶奶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好吧,奶。”(后面写奶死后,上坟,说了答案。)
奶奶家的屋前没有院子,有个小小的菜园,只种了几棵黄瓜,几棵番茄,还有几棵辣椒。几只蝴蝶在围着黄瓜飞来飞去,屋后的两棵南瓜枝条繁茂,肥大的叶片密密麻麻的。
“奶,你做饭来吗?”奶奶正背对着我找些什么。
“小宝,你放学了?”奶奶看到我,很是开心。
“嗯,你找啥呢?”
“火柴,就剩最后一根火柴了,我一划,没拿住,掉柴堆里了。找好一大会了,也没找到。唉,老了,不中用了,怨不得你妈说我怎么还不死。”奶奶伤感地说。
“奶,死有什么好,活着好。”
“一死百事休,多好!也能见到你爷爷了。”奶奶眼巴巴地望着某个虚空的地方。
“奶奶,你不是说我爷爷对你不好吗?那你还见他?”
“除了他,奶奶没有能依靠的人呀,他对我再不好,也会给我口吃的。”奶奶最后的语气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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