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夜,我坐上了开往BJ的火车。
老家是一个小县城,根本买不到坐票,只有站票,我站在过道里,看着座位上一个个昏昏欲睡的人,大家都无精打采,不是鼓捣手机就是发呆。
我看着窗外莽莽的黑夜,远处偶尔划过一点亮光,快速闪过,然后又是无尽的黑夜,像一条巨蟒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大地上。
座位上是人,过道里是人,洗手池有人,厕所里有人,连座位下面都有人躺着,到处是人,大家都跟我一样要去往大城市,但为什么不去铁岭呢,这真是一个问题。
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那个女同事发来的,“跟你开玩笑的,我不去BJ,祝你顺利!”我瞬间感觉如释重负,站着也不觉得累了。
忽然之间,我又开始有点可怜起她来了,一个女生主动跟一个男生表白,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我为什么不能接受她呢?我是一个只看脸的人吗?好像真的是唉!
车到BJ已是上午,一下火车就傻眼了,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人和车混杂在一起,马路巨宽能走好几排车,路面平整开阔,我像第一次进城的老农民竟然迈不开腿了,我掏出手机赶紧给BJ的同学打电话,问她去她那里怎么走。
这个同学原来并不熟,刚上大学有一次大家一起看球赛,中国队被韩国队进了一球,她用手捅我问我一问题,我当时正火呢,顺嘴就骂了她一句走了,后来我跟她道歉,她很大度,我很佩服,后来她喜欢我们宿舍一哥们,没事大家就混在一起吃饭,玩,慢慢大家就熟了,我们戏称她为嫂子,她也乐于接受。
我坐上了一辆公交车,因为带着一个大包,占地儿,所以又额外收了我两块钱。她住在清河,结婚了,有自己的房子,做淘宝,还劝我开网店卖鞋垫,我心想那我不成了跟街边摆摊老太太抢生意的了嘛,我妈知道了就得脱下一只鞋坐长途火车来BJ扇我,临走我还得送一副鞋垫。
首先要解决住的问题,她和对象给我介绍了一个地方,那里叫唐家岭,是HD区北边的一个农村,那里住着很多北漂的人。
唐家岭,我挺喜欢这个名字,因为跟一个名叫“汤加丽”的人体模特发音很像,那些年此人大火,书店里常能见到她的写真集,每次只能假装路过瞥一眼封面,但恨不得那一秒抻得像一分钟那样才,我终于发现自己并不是只看脸的人。
她和对象帮我找了一间房,那是平房加盖的二层楼,隔了好多屋子,都租给我们这些外来人,每月200元。但是没有厕所,只能去村里的公共厕所,所以房东建议我买一个尿桶,晚上尿尿早上出去倒厕所里。
一开始很不好意思,因为隔壁住着三个女孩,两个屋子之间只有一个薄薄的隔板,两边说话都能听见,慢慢就习惯了,晚上她们尿她们的,我尿我的,各尿入各桶,后来技术纯熟了,不溅起一点小水花,跟国家跳水队有一拼。
住进去的第一晚,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心想这就是北漂了吗?从老家的农村来到BJ的农村,我图啥呢?接着又劝自己,怎么说这也是天子脚下,至少能看见天子的脚,可是我恋足吗?
伴着隔壁女生的呼噜声,我慢慢睡着了。第二天早起倒尿,白天去村里的网吧上网投简历聊QQ,傍晚,我在二楼走廊里扶着栏杆看村里一座座房子,隔壁高个子女生出来了,挨着我也扶着栏杆看远处,然后很随意地递我一支烟,我示意不抽。
这时我才认真地打量起她,她头发染成几种不同的颜色,散乱地摊在头上,那时候大家还不太知道什么叫杀马特。
她一边收起烟一边对我说“昨晚你呼噜声不小!”
我说“彼此彼此,但你的声音还是比我温柔。”
她笑了一下,“我爸呼噜声跟你很像!”
我说“那有机会切磋一下,没准是同一门派!”
我们都笑了。过了一会,她接着问我是哪儿的人,我说是东北的。
她又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不像,东北都是高高壮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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