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还是从前的模样，奶奶一如既往地把里里外外收拾得很干净。
神龛上供奉着爸爸和爷爷的黑白相片，从香炉的灰烬可以看出，奶奶每天都会点上三炷香。
在省城生活两年多，风雨波折都有，但也都挺过来了。再次回来，感慨万千，而这万千感概中，最让我心灵震撼的是，当我站在神龛前，突然发现，我在外面经受的所有委屈和艰难，都比不上奶奶的独自坚守。
奶奶也是不得不坚守在老屋里，在这个世界上，她只得我一个亲人，再无别的依靠，再无别的惦念。
她已经老了，虽然身体康健，但也是落日余晖。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对飞速现代化的繁华世界，已经没有精力去了解，也没法出去自谋生路了。
她依然耕种着老屋附近的庄稼地，因为已经免除提留款农业税，只给自足活着没有问题，却也只是活着。
她所有的憧憬和期盼都只能在我身上，而我却不得不长年累月身在远方。老屋已经这样破败，故乡又是如此的寂寥，她一直不爱串门，也少有交际，可能许久都没一个说话的人，就这样孤独地活着。
回到老屋里，奶奶没有多余的话，轻声说一声：“子柒，给爷爷爸爸上炷香吧，和小兰歇着，奶奶煮好吃的去。”
她的话如清风细雨，表情也淡如风烟，没有异常兴奋，没有特别惊喜。她对我的爱，全在她日复一日的坚守中，这不得不的长年累月的孤独坚守，或许是她能对我爱的唯一方式。
人到暮年，生命中曾经的梦想早已破灭，又加上只能孤独地生活在孤寂偏远的山里，这样的生命状态，我简直不敢想，但却活生生在我眼前。
拿起神龛上的三支香来点上，对着爷爷爸爸的照片三拜，想说点什么，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呢？老屋这样破败，连电都没有，想想繁华都市，心里充满愤怒。对自己的愤怒，感觉自己很没用，不知还要打工多少年，才能翻新老屋，才能让奶奶过上像样的日子。
“奶奶是不是不高兴呀？”谢小兰也点上三支香，郑重其事地对着神龛拜一拜，然后不解地看着我。
“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我看奶奶并不热情，是不是不欢迎我来？”她贼头贼脑地小声说道。
我戳一戳她的脑袋：“你想多了，奶奶就是这样，不爱说话。”
她长舒一口气，蹦到门外屋檐下的竹椅上半躺着：“好舒服呀，幺妹儿，你家的视野真好……”
刚躺下去，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倏然站起来：“对，帮奶奶烧火去，不然一会儿不给我吃，那我就糟糕了。”
她疯疯癫癫地跑去厨房，我也懒得管她，赶忙去收拾屋子，把晚上睡的地方弄好。
到我从前住的房间一看，还和从前一样，整整齐齐，床上的被子还有晒过的味道，想来奶奶是一直准备着我随时会回来，好在我终于回来了，而且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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