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昊开着车，带着杨凤娟和她办公室的几位大婶来到了最近新开的一家牛肉火锅店。世纪初的时候，衙门里上班的相对轻松，中午一起约出去吃饭这种情况很多。甚至有些管得不严格的单位，中午吃饭时还喝酒，喝多了直接下午的班不上也很多见。那时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形容机关公仆们的工作状态：一杯茶，一根烟，一张报纸混一天。沈昊两世为人也混过体制，并不太清楚当时他们为什么能这么闲。qqxsne总之进了火锅店，都是熟人，而且大多数都是体制内的工作人员。县城地方小，窜来窜去就那么一群人，基本上都相互认识。就算是不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大概知道是哪个单位的人。别说是杨凤娟了，就连沈昊也认识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叔叔阿姨。尤其对其中一个衣着讲究，说话官腔很重的中年美妇尤其熟悉，那就是谭燕，肖美琳的局座妈妈。肖沈两家原来是邻居，关系还不错。谭燕和杨凤娟也是不错的好朋友，用后来的话说，基本上属于闺蜜的范筹。但后来杨凤娟和沈致远离婚，沈致远脱离体制下海经商，成了‘小暴发户’。而杨凤娟原来所在的乡镇企业局改制后，混得很一般。但谭燕就不一样，仗着其漂亮的外形和长袖善舞的能力，慢慢地爬了上去，荣登局座之位。也有坊间传说谭燕是靠的男人上的位，而且那位男人不是肖美琳的爸爸。但也只是传说，真假难辨。不管靠的是什么，上去了就是上去了，就是可以俯视一大部分人了。于是杨凤娟也就被列入谭燕的俯视对象之一。后来两家的关系虽然表面维持，但其实早就变质了。熟人相见，也分外眼红。谭燕一把拉住杨凤娟，“老杨你来得正好，跟我们单位的同事打个招呼。介绍一下啊，这是我老邻居杨凤娟，现在工信局上班。以前我们经常一起织毛衣，一起编毛拖鞋，都是她教我的。现在她还有空做这些手工，但我因为工作忙，早就没时间了，她是真幸福啊。”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白痴也能听的懂。就是她还在原地踏步不思进取，但我已经青云之上，和你不再是一个层次了。原来肖美琳性格中那些让人讨厌的东西，都是继承她老母的基因了。杨凤娟被硬踩，心里虽然不爽，却也只能陪笑，“是啊是啊，你现在日理万机，我就还是游手好闲。你们慢慢吃，今天我儿子专门从省城开车回来请我吃饭，我得陪陪我儿子。小昊，过来喊人啊。你谭阿姨不在这儿呢。”沈昊只好硬着头皮过去，“谭姨好。”“你回来了？一放寒假就往家跑？我家美琳还留在省城勤工俭学呢！我跟她说了，我们家不缺那点钱，但她非要锻炼自己，还说上班的是家特别有前途的公司，叫什么途来着。我美琳太有主见，我也只能由着她了！老谭啊，你得管管儿子，一大小伙子，娇生惯养的，一放假就往家跑，一点进取心也没有！”真是哔了狗了，不但拉踩我妈，我你也要踩？你知道你女儿上班的公司是谁创立的吗？要不要试试脸疼的感觉？杨凤娟也忍不了了，“沈昊不是一放假就往家跑，他是专门开车回来请我吃饭的！而且开的车是他自己买的，好几十万的奥迪呢！”谭燕和大多数人的反应一样，也是不信，“你和老沈就是惯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他才多大的孩子，你们就给他买车？孩子不能惯的，越惯越没出息的！”“谭阿姨，我那车真不是我爸妈买的，是我自己买的。这事肖美琳很清楚的，不信你问她呀。不过您说的特别对，孩子就是不能惯着，越惯越没出息。你说肖美琳在哪家公司上班来着，我也想了解一下。”沈昊笑道。“是一家大公司，非常有前途的。像这种大公司，只招优等生的，你一个大专生，估计没戏，进不去的。”谭燕道。“那我更向往了，你打个电话帮我问问美琳，看能不能帮忙开开后门，把我安排进去学习学习？”沈昊这么一说，谭燕特别有面子，马上摸出手机，“行吧，我问问。”谭燕打通了肖美琳的电话，“阿琳，你在忙吗？刚刚妈妈在饭馆吃饭，碰到你杨阿姨她们了。她们听说你在大公司上班，想让我打听一下，能不能让你帮忙，安排沈昊也进去学习学习。如果没有特别困难，你就和领导说说好话，不然他整天游手好闲的也不是个事。你杨姨和我们是老邻居了，该提携的还得提携嘛。”谭燕今天喝了点酒，感觉智商和情商都有明显下降。说话又冲又蠢，膨胀得快要爆炸的感觉。“妈，你说你遇到谁？”“你杨阿姨，就是沈昊她妈妈。”“那沈昊也在？”“是啊。”肖美琳一听就急了，“妈，你是不是对杨阿姨和沈昊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没有啊，我就是真心想帮助她们。”“没有？没有那怎么沈昊会让我帮他介绍工作？这不是讽刺人吗？你肯定是得罪沈昊了！”肖美琳气得快要哭了。“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呀？什么讽刺人？”“我不管你之前对他们说了什么，我只希望你马上圆回来！我上班的公司叫易途，大老板就是沈昊！你觉得他有必要让我帮他介绍工作吗？安？”“啊？这，这怎么可能？”“就是这样，挂了，你自己善后吧！”肖美琳带着哭腔说了一句，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她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厚着脸皮在沈昊的公司留下来，就是为了修复和沈昊之间的关系，保留那一丝越来越渺茫的希望。这倒好，一下子就被破坏了，沈昊肯定又恨死自己了！谭燕看着电话，愣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沈昊笑了笑，知道谭燕已经了解情况，也就没再穷追猛打，拉着老妈走开了。杨凤娟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但谭燕表现出来的不正常，她是看在眼里的。低声问沈昊，“你谭姨怎么了？”“没事，可能是那家公司对员工要求太高，我不符合要求，觉得没帮上忙，有些不好意思。”沈昊笑道。“是吗，瞧她不可一世的样子，还会不好意思？”“吃饭吧，何必和她计较呢，你们都在同一个小圈子，以后还得相处的嘛，吃饭吃饭！”……晚上杨凤娟下班后，沈昊和他一起提了些营养品，，来到医院看田玉芹。司南和杨凤娟可以说是相当熟了，倒也不紧张，反倒是田玉芹有些受宠若惊，挣扎着要从病床坐起来。杨凤娟是体制内人，在田玉芹普通村妇眼里，那属于是‘领导’来了。当然不能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和人家说话。杨凤娟赶紧制止，“老姐姐你躺着，可千万别起来！”其实杨凤娟比田玉芹还稍大一些，只是田玉芹生活更为艰难，起早贪黑，又黑又瘦，自然显老，看上去倒是要比杨凤娟大了四五岁的样子。“司南，快给嬢嬢倒水。”田玉芹道。“不用了，我还要回去做饭呢，老姐姐你好好养病，我坐几分钟，和你说几句话就走。”杨凤娟拉着田玉芹的手说。杨凤娟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经常怼人，但其实心地善良。她也单身多年，知道一个单身女人有多不易，更何况田玉芹还独自带大两个孩子，她对田玉芹是从内心尊重和佩服。杨凤娟看着司南和沈昊，“你带小司出去透透气吧，我和老姐姐说几句话。”沈昊也不知道皇太后要和丈母娘说什么，但还是听她的话，带着司南出去了。司南和沈昊出去后，杨凤娟从包里拿出三百块钱，塞给田玉芹，“老姐姐，我知道你不容易，这个你拿着。”田玉芹当然不要，“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还拿钱做啥子！我不能要！”“这钱不是看在孩子们的面上给的，是我们老姐妹的感情给的！我之所以不当着孩子们的面给，就是因为与他们无关。不然小司南看到我给你钱，又会有心理压力。我也离婚多年，知道女人的不易，你现在困难，最缺的就是钱！先拿着，等你以后好了，你再给我行不行？你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妹妹！”杨凤娟说着，强行把钞票塞进了田玉芹的枕头底下，并且摁住她的手，不让她掏出来。田玉芹眼眶突然就红了，“那谢谢你了。其实我们家司南和小沈……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司南也很听话，但我就担心司南高攀……我也不想靠女儿……”田玉芹有些语无伦次，不知如何表达。但其实杨凤娟大概知道她的意思。田玉芹是说，司南家庭困难，和沈昊在一起，有高攀之嫌。但田玉芹并不想靠女儿来翻身，她希望司南不管是谈朋友也好，结婚也好，都不要因为家庭出生而受委屈。更不想靠养个女儿来嫁个好人家，改善自己家庭的处境。这种感情很复杂，有点不卑不亢，却又无奈的意思。虽然杨凤娟送三百元是出于好心，但其实还是难免给田玉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因为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小县城，三百元可不少了。“老姐姐，你说的我都明白。你放心吧，我以后绝对不会让沈昊那臭小子欺负小司南。司南是你的女儿，我也会把她当女儿看待。”“谢谢你，非常谢谢。但这钱我还是不能要……”“老姐姐你这就见外了啊，这说了半天，你还纠结呢，你要是不要，那就看不起我，咋们这姐妹就做不成了！”杨凤娟也是急了。又劝了好久，两人各退一步，田玉芹收下了一百。外面沈昊和司南坐在医院的过道，听司南吭哧吭哧地说手术的情况。本来就是小手术，问题不大。现在的问题是田玉芹明天就想出院，不想住院了。一方面是住院费贵，二是要急着出去开店做生意。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得赶紧挣点钱，和孩子们好好过个年。“出院倒是没问题，本来就是小手术，注意消炎防感染就行了。但短时间内不能劳累啊，不然身体吃不消的。你妈妈身体本来就很虚了，要借这个生病的机会，好好让她休息一阵子。这样吧，你暂时就不要回森城了，留在家里和小北把早餐店的生意管起来，这样你妈妈就不会那么焦虑了。”“可是我要回去上班呀。”“你打电话和你师父，把情况和她说清楚，她应该能理解的。然后我这边也跟石局说一声，．kａnshm你就暂时不要回去了。”司南还是犹豫，“这样不好吧？”“没什么不好的，阿姨的身体要紧，你就先留下来照顾阿姨吧。反正马上要过年了，也上不了几天了，你就不回去了。”“可是……”“行了，就这样定了。你现在就打电话给你师父。”这时杨凤娟从病房里出来了，司南赶紧把手从沈昊的手里抽出来，红着脸站起来。杨凤娟看着司南又美又羞的样子，心里喜欢的很。这个儿媳妇，我要定了！过来拉住司南，把刚才田玉芹退回来的两百块钱又塞给司南，“给你妈妈多买些营养品，好好补补身子。”司南当然也不要，“不，不用的，我有钱。”“我知道你有，这是我的心意嘛。赶紧拿着，不然我生气了！”杨凤娟道。“我不能要的，真的不要！”司南态度坚决。“你这孩子咋这么倔呢，拿着！”杨凤娟刚才才在病房里和田玉芹较量一番，出来又和司南干上了。一个非要给，一个死活不要。两人在过道里扭成一团，互不相让，争斗相当激烈。“干什么？这里是医院，不是大街上！要闹出去闹！”说话的又是昨晚凶田玉芹和司南的那个医生。司南再次被凶，就不敢说话了，只好乖乖任杨凤娟把钱塞进她包里。杨凤娟陪笑道，“对不起，我们没有闹，我这就走。”那医生瞪了杨凤娟一眼，“注意点素质！”沈昊心里一股邪火冒起，“装什么装？这医院你们家开的？我妈没有吵，也没有闹，影响你什么了？真把自己当大人物了？你他妈收红包的时候，咋不说别吵别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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