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冬月二十。阴。
冰雪未溶。又一场雪似乎又快到来了。
雪要来的日子,并不冷,甚至更暖和一点。
就像暴风雨的前夜,静得有些可怕。
慕飞雪,腰间悬着那柄长长的剑,一步步走出悦来客栈的大门。
他并没有看一眼侏儒三仙,长目带着冰雪一样的冷,目光落在了围着的人群后面,一辆黑色的马车上。
他们拼了整整五天的酒,那辆马车也在那等了整整五天。
马车上当然有人,驾车的人正盘坐在小腿粗的车辕上。
怀里抱着一根油光发亮的马鞭,就像悦来客栈里,老吴油光发亮的柜台。
青蓑衣,阔斗笠,斗笠压的极低,加上驾车人还低着头,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驾车人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跟马车融合在了一起。
这么冷的天气,他为何只在马车外等着?马车里又有什么呢?
慕飞雪走过来的时候,驾车人轻轻颔首,他的头更低,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慕飞雪忽然想到了一句词。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雪,是不是慕飞雪?
(二)
马车里是空的。却非常的温暖。居然还有一丝淡淡的花香。
马车此时已在飞快的奔跑着。
慕飞雪刚一坐定,驾车人一声喝已传入耳中。
“驾——”
静时如松的驾车人,一旦动起来,居然也像极了一匹烈马。
马飞驰,驾车人的马鞭高高的举起,却未曾有一下打在马的身上。
马鞭,本来并不是用来打马的!
慕飞雪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他并没有去看看外面的视界。
无论外面是什么样的视界,马车的终点,都会是同一个地方。
能令他感兴趣的事情,似乎已不太多。
只是有的时候,对别人不感兴趣的人,往往却成为了别人感兴趣的人。
此刻就有这样的一个人。
马车里,忽然出现了一双眼睛,开始目不转睛的看着慕飞雪。
从慕飞雪的头发眉眼看到他脚下的鞋子,又从左手的指甲看到了右侧衣襟的一小片酒渍。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却仿佛一点都没有看够。
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坏坏的笑了……
(三)
马车里也并不算是空的。
本来还是,现在不算了。
本来堆放在角落里的一床天蚕丝被下,忽然伸出了一条腿,然后又伸出了一双手臂,腿和手臂都抻的直挺挺的,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然后那双眼睛就露了出来。
那双眼看见了慕飞雪,也并没有急得大叫,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她醒来时,慕飞雪就应该坐在这里。
她没有失望,她想看见的东西此刻就在眼前,于是她笑了。
她的笑容坏坏的……
慕飞雪没有笑,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大大的眼睛忽然说话了。
“你就是慕飞雪?”
“一剑凋零,人亦凋零的慕飞雪?”
“果然长得很好看,果然是冷冰冰的!嘻嘻……”
“你怎么不说话?不回答我?”
“他们说慕飞雪的话很少,看来也是真的喽?”
“哼!我知道你在装睡!”
“你还进过多少女孩子的房间?就像现在这样?”
“真是的,差点吓死我了!”
“……”
慕飞雪终于说话了。
男人在女人面前,通常有两件事情是最难的。
第一是在女人面前说话,第二是在女人面前闭嘴。
慕飞雪终究是个男人,他对付女人的办法看起来远不如对付别人的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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