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雪未停。那一个个拼命进攻的雪猴子却忽然潮水似的退去了。
那阵哀鸣之声,正是雪猴子的撤退信号。
龙赛凤的小腿受了剑伤,此时再也站立不稳,不由得跌坐在雪地上。
驾车人的伤口更多,几处伤口还明显的有血渗出,他胸前衣襟上的血,几乎已结成了冰。
但他的人却更加的精神十足,眼神里仍满满的盛着兴奋,杀戮的兴奋。
慕飞雪还算好,虽然他的一身白衣上此刻也布满了道道血迹,但那并不是他自己的血。
血,是雪猴子的。
一个又一个,不知姓甚名谁,不知所为何故而奋不顾身,一丝都不曾有人后退的雪猴子,像扑火的飞蛾。
此刻雪地上,到处是飞蛾的尸体。
大雪纷飞,慢慢掩盖住了那些鲜红的血迹,那些凌乱的足迹,天地间,仍是一片银白,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像脚下的这片大地,一代又一代的人生,一辈又一辈的人死。
日月轮回,斗转星移,多少历史,多少故事,也都被无情的掩盖……
(二)
驾车人兴奋的目光,碰上了慕飞雪的目光的一瞬间,眼里的神采,至少变化了五次。
逃避,窥探,欲言而又止。只一瞬之后,又变成冰冷冷的样子,连斗笠的帽檐都压得更低。
可就算是压得再低,仍能感觉得到,慕飞雪的一双目光,仍在笔直的盯着自己。
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毛孔,忽然有一种收紧的感觉,如芒刺背。
慕飞雪看不见驾车人的眼睛,他自己的一双眼,却已渐渐泛出了血丝。
慕飞雪终于忍不住去问,却没能问得出来。
驾车人忽然冷冷的说,“我知道你有事情要问,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
慕飞雪咬了咬牙,“那你为什么故意用鸽子把我引来?你手上怎么会有百里小筑的鸽子?”
驾车人的语气更冷,“我说过,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至少现在不会。”
慕飞雪眼里的血丝更浓。他的剑还并未归鞘,长长的剑,青蓝色的剑锋,他的手在抖。
(三)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驾车人的绰号,就叫做笠翁。
他本来的名字叫做胡笠,可很少有人再叫过他的名字,每个人都叫他笠翁。
龙赛凤叫他笠伯伯,高兴的时候叫他笠伯伯,生气的时候叫他笠翁。
龙赛凤跌坐在雪地上,吃吃的看着二人,早忘了雪地的冰冷。
龙赛凤知道,这次慕飞雪一定已经猜出了驾车人是谁,并且他一定是猜对了。
没想到的是,笠伯伯也早已认识了慕飞雪,他们之间,似乎又颇有渊源。
她希望那会是一些好渊源……
(四)
世人皆偏爱圆月,可月缺,十常八九。
世人也皆祈祷如意吉祥,可不如意的事偏偏太多……
又岂能尽如人意?
龙赛凤听到笠伯伯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忽然发现,只怕她的希望已经落空了。
笠翁说,“你现在就可以用你的剑杀了我!但别想让我说出一个字来!”
他有什么要问?
他又有什么原因偏偏不说呢?
(五)
一炷香。
一尺二寸长的檀木香,摆上了那张长长大大的木桌。
一个人,一个年纪既不算太大,也不算很年轻的人,点燃了檀木香。
陆一停看着燃起的香头,脸上的肌肉突然颤了两颤。
陆一停的心忽然很冷,从他发现帐篷里已经空了的时候,就开始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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