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昨天还是大晴天,今天地面的积水就已经漫过了鞋底。而且虽是春天,空气里却不知为何充斥着夏日的粘腻感。“幸好周末的衣服早就晾干了。”羽欣踩着铃冲进了教室,看了眼外面的大雨,松了口气。
半年过后,这是她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踏入这个建筑,不知为何倒是有些感慨,周遭的一切仍旧嘈杂,尽管她消失了许久也不曾有人会发现,这倒是令她有些失落。
“早。”
“早。”她回应着从身后传来的问候,不知为何,问候的主人似乎是愣了一下,身后有些许不寻常的安静,羽欣好奇地转过头去,确是小月站在自己的身后。自己离开时才与这姑娘认识了不到一周,不知道过去的半年内自己是以何身份自居,羽欣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丁月好奇的看着眼前人僵硬的笑容,眨着眼睛盯了许久,脸上扯出个灿烂的微笑,“看什么看,傻啦?”说着,手向着羽欣的脸伸了过去,捏住了她的脸。
第二个上课铃敲响之时,老师还未来到教室。安格在自己的身后打着盹,小月在自己的斜前方用小梳子打理着上课前被风吹乱的刘海,羽欣托着腮,有些许恍神。回到学校之前,她仍旧是一个需要为自己的人民负责人的魔王,整个小长假,她都在刘易斯的屋子之中帮忙着解咒,虽是说有了线索,却轻易地断了链子,于是又是白忙活一场。
而她也未来得及同小安告别,明明自己早就答应了小安,不会再不辞而别,想到这,羽欣轻轻地叹了下气,揉了揉太阳穴。
“廖羽欣,你来讲讲这个‘之’字在文章中起什么作用。”一声木头遭到敲击的声音突然在她的面前响起,眼前的光线不知被何所遮挡,羽欣慌忙地抬起了头,只见语文老师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镜片闪着寒光。她的指关节敲在了自己的课桌上,传达着危险的讯息。当羽欣意识到,被提问的是自己的时候,她这才慌乱地翻着桌面上的书本。然而,自己根本没有把语文书放到台面上,桌上放着的分明就是化学课本。
羽欣的手僵住了,机械的转动着自己的头,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向语文老师,希望她能够放自己一马。
顶着几十束目光,羽欣头顶着语文课本,弓着腰,默默地走到了教室的后方。“有些同学啊,别以为自己考好了,就可以不好好听课...”混杂着雨声的批评的声音,直戳着羽欣的脊梁骨,她只得用书本盖住自己的脸,使自己不再接受这目光的审判。
“哗——”外面依旧下着大雨,泥土的腥味充斥着羽欣的大脑。她今日比过去半年起得都早,这才能够赶上上课的正常时间,于是如同有着一个名为“困倦”的气团包裹着她一般,尽管站在了教室的最后方,羽欣仍旧感觉大脑无比的沉重,更不用说像雨声这样优秀的白噪音仍旧当着背景音,她不得不偷偷地拧着自己的胳膊,来勉强是自己清醒。尽管这并没有什么用。
突然间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她脑中出现,就像有一只虫子钻入了她的大脑。对准她的脑皮层咬了一口。困倦的气息似乎正在远离自己,羽欣有些懵懂地看向了前方正在书写着板书的语文老师,却发现自己仍旧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她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搓了搓,神识清醒了之后,又努力的努了努脖子,尝试略微听到一些来自老师的声音。
然而,传入耳朵的只有雨声,纯粹的雨声。仿佛这世界上,除了这雨,其他人都不能发出声音一般,语文老师的嘴唇分明就是上下开合着,但是却没有丝毫从她的声带之中产生的震动进入空气。自己眼前的同学,明明就是在翻找着书包之中的物品,却不知为何,没有任何物品碰撞的声音。
羽欣的大脑骤然间摆脱了困意的骚扰,她的眉间,肌肉再次紧缩,仔细地巡视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尝试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来。
只是一切仍旧是如同将羽欣隔绝开一般,与她同存于世的仅有带着些许腥味的雨水,清脆的敲击在了地上。她有些恐惧地看向了安格所在的方向,却发现他今日早已陷入了沉睡,安格一向对这些学校的教学不感兴趣,故而在课堂上施了障眼法后便睡觉的事情也是常有的,可偏偏是这个时候,她需要帮助的时候,这个人居然睡着了!
“轰隆——”春雷骤响,窗外的一切在瞬间的黑暗过后,又恢复了光明。夹杂着些许奇异的味道,蔓延到了羽欣的身周。
“这是...”诡异的气息开始渐渐从地面升起,不知为何,羽欣感觉自己如同被倒吊于高空之中,那种没有地面能踩住的恐惧,自脚底开始蔓延,攀爬至了肩膀,最后,缠绕住了她的大脑。这是血腥味,不是什么来自泥土的气息。而如此浓重的血腥味,为何又仿佛只有她一人能够闻到?
眼前的众人,仍旧心不在焉的听着羽欣听不见的授课内容,随着血腥味的浓度增加,羽欣感到了身周开始冒起鸡皮疙瘩,温度仿佛也随之下降着。她无法再忍耐,装作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于是想要走出去看看,到底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尚未踏出门,仅仅是转身后的景象就使她差点瘫倒在地上。天空哪里还是灰白,分明是赤红,而这漫天的大雨,竟然也是血红色,就像下的根本不是雨,而是真正的血一般,这朱红的雨水仍然在从上往下倾倒着,被雨水溅射到的栏杆上,就如同病院系的鬼屋,散发着“前方危险”的信号。
羽欣强忍着心中恐惧,不管是否会招来惩罚,她扶着墙壁,强忍着恶心,走出了这如同标上了“禁止出入”的教室门,这才发现,外界的情形,比她在内部所看到的更加的诡异。
排水口似乎被堵塞了,地面上的积水应当已经攒到了正常人的膝盖高度,随着这朱红色的下落,地面也正绽放着一朵朵赤色的水花,起初,仅仅是浅浅的粉红呈现在水中,随着雨势的增大,水量的增加,红色开始站起了上风。羽欣有些不能感受到距离感,这诡异的血红色正在越涨越高,而这水色,早已达到了赤色的最高饱和,不知已经淹到了多高,才能有这可怖的场景。
这无论如何都不正常,羽欣紧紧咬着嘴唇,顾不得可能会被发现的危险,她将用于维持自己外貌的精力都转移到手部,将手小心翼翼地伸至栏杆之外,试图感受是否什么诡异的咒术使得这种场景发生。
“我可以的...”她在自己的心中默念着,希望自己能够在没有安格的帮助之下,依靠自己这些三脚猫的功夫能够解决这一切。她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她知道,安格怕是也靠不住了,或许被困在这里的,只有自己。
冰凉的液体低落,黏腻的触感自手上的肌肤传来,纯白的衬衫被溅起的血珠所染红。浓重的血腥味自身体的一侧传来,羽欣想要呕吐。身周的微精灵也无法被召唤出来,羽欣感到孤立无援,却只能强行摒弃内心的恐惧,尝试感受能量的流动。
“啊——”一阵剧痛,从伸出栏杆试探的手臂传来,羽欣摔倒在地,捂着自己的手臂,蜷缩在地面之上,眼中被疼出了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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