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隆中对三分天下新野论东和北拒三人乘马,携了礼物,往隆中去。离草庐还有半里,刘备便下马步行,以显其恭。将马匹交予从人,刘备三人径到庄前扣门。仍是那童子开门,刘备曰:“先生在家否?”童子曰:“先生虽在家,然昨日游览回来,又于草堂上观书至半夜,今仍在草堂上安睡未醒。”
刘备道:“既如此,且待先生睡醒再行通报不迟。”转身吩咐关羽张飞二人在门外候着,自己与小童徐步而入,立于草堂外回廊。隔着垂挂于门上的遮拦,刘备见一人仰卧在草堂席子之上。刘备垂手拱立阶下,神色淡然,没有一丝不耐之色。
关羽张飞二人侍立于门外,也不见动静,却是等得不耐烦,便入内,看到大哥刘备如稻草人一般,一动不动侍立于草堂之外,而诸葛孔明却酣睡于内。张飞顿时大怒,谓云长道:“这诸葛孔明恁地如此傲慢,竟让大哥侍立堂外,他却高卧不起。待我去后院放他一把火,看他还睡不睡的着!”云长亦怒,不过却也知道大哥此番作为正是为显其诚,再三劝住。
刘备早望见二人进来,见张飞神色不虞,恐生出什么是非,仍命他二人到门外等候,不许生事,惊扰先生。张飞怒道:“大哥何苦如此作践自己!要我说,不见这鸟人罢了……”刘备喝止,方才愤愤而出。
刘备仍立于堂上回廊,那童子过来禀报,先生有请。刘备随小童入后堂,半晌,乃见一人掀帘而入,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持羽扇,飘飘然有神仙之概。此即刘备三次拜访才得见一面的卧龙诸葛亮。
刘备下拜曰:“汉室末胄,涿郡愚夫,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昨两次拜谒,不得一见,今日幸得相见!”孔明道:“山野村夫,疏懒成性,蒙将军不弃,两次枉顾,不胜惭愧。”两人叙礼毕,分宾主而坐,童子入内奉茶。
饮毕,孔明道:“昨观将军留侯书信,知将军忧国忧民之心,但恨亮年幼才疏,恐负使君之望,有误下问。”刘备正色曰:“元直之言,司马公之语,岂会有谬?大丈夫抱经世奇才,岂可空老于泉林之下?愿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不吝赐教,以开备愚鲁。”
孔明也不好再推脱,乃道:“愿闻将军之志。”刘备曰:“今汉室式微,曹贼窃命,挟天子而令诸侯。备不自量力,欲伸张大义于天下,东奔西走,奈何智薄术短,一事无成。望先生指点一二,实乃备之万幸!”
孔明曰:“将军之志,亮已尽知。自董卓造逆以来,天下豪杰并起。曹操实力不及袁绍,而竟能战胜袁绍,并不是只靠天时,也跟他谋划得当,手下用命,将士效死有关。现如今曹操已经统一北方,坐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将军不可与之争锋。孙权占据江东,从父亲孙坚兄长孙策算起,已经三代,民众归附而又占据长江天险,急切难下,将军只可用为援而不可图之。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乃四战之地,没有过人的才能是无法守住的。今刘荆州病笃,此乃天赐之机,将军其有意乎?益州有山川之固,深渊之险,更兼沃野千里,天府之国,高祖据此以成霸业。今刘璋暗弱,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乃帝室之胄,仁义布于四海,总揽英雄,跨有荆益,固守险阻,西和诸戎,南抚彝越,外结孙权,内修政理,积蓄钱粮,养精蓄锐,待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兵以向宛洛,将军身帅益州之众以出秦川,则天下可一击而定,大业可成,汉室可兴矣!此亮所以为将军谋者也,唯将军思之。”
言罢,又取出一副画轴,挂于中堂之上,指着对玄德说道:“这是益州五十四州图。将军欲成霸业,兴复汉室,曹操占据天时,孙权占据地利,将军可占人和。先取荆州后取川,与曹操孙权成鼎足之势,待天下有变,然后可图中原。”
刘备闻言,热血澎湃,心潮涌动,激动得离开座位纳头拜谢曰:“先生之言,令备茅塞顿开,犹如拨云见日。但荆州刘表、益州刘璋皆汉室宗亲,备安忍夺之?”孔明曰:“将军不必担心,刘表病重,不久于人世,刘璋非立业之主,必归将军。”刘备大喜,再顿首拜谢。
刘备拜请孔明出山相助,孔明推辞道:“亮久乐躬耕,懒于应世,请恕不能奉命。”刘备泣曰:“先生不出,如苍生何!”说完,拜伏于地,泪如泉涌,袍袖衣襟尽湿。孔明见其意甚诚,离席跪伏于地,道:“既然将军不嫌弃,亮愿效犬马之劳。”刘备大喜,忙起身相扶,主臣二人相视而笑。
将关羽张飞叫进来,互相认识,刘备将准备的礼物送上来,孔明推辞不收。刘备说道:“此非聘大贤之礼也,聊表备之寸心耳。”孔明方才收下。当下先遣从人回去报信,三人于孔明茅庐中共宿一宵,次日方连辔回新野。
刘备去访孔明不久,徐庶便与甘宁及新招揽到的邓芝回到新野了。刘备遣从人回来报信时,徐庶正与众人治席宴饮,为甘宁与邓芝接风洗尘。从人入禀,方知主公刘备已经请得诸葛孔明出山相助,众皆大喜,觥筹交错,至晚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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