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域的太阳如同每一天一样,早早落山。
夕阳的余晖倒映着沼泽上的芦苇,苇草随风飘摇着,然后被一支纤细的节肢踩弯。之后,一连串玫瑰色的血珠溅到芦苇边,将平静的湿地水面打碎。
巨蛛骑手们仍然悍不畏死地向着拾荒者队列最后的男人发起冲锋,但是已经毫无意义。佣兵甩掉剑身的血珠,掷出长剑,然后将弯刀换到手里,将一个距离他过进的骑手连同坐骑一劈两半。
捕奴队的头领深深地看了约拿一眼,吹响了长长的呼哨。剩余的巨蛛骑手听从他们主人的召唤,踩着湿地的水面,离开了那个恐怖的男人。
这四天以来,艾比的拾荒者小团队遭遇了十余次袭击,严重地拖慢了他们的行进速度——但是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什么人战损。约拿像是一堵墙一样,挡住了所有面向他的冲击,而艾莉尔的血之仆役洒在他们周围,让队伍总能及时变阵。
随着铁匣机括的嗡嗡声,佣兵收回长剑。他身后的拾荒者们疲惫地跟着他,只有癞子艾比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佣兵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从幼年起,就饱受这个癞子头小个子的毒害。众所周知,癞子艾比和人说话的时候,多半是要偷他的东西。
艾莉尔轻松地将蝴蝶的搜索半径扩大,她策动巨蛛走到约拿身边——在这几天里,她已经能简单地驾驭这匹驼兽:“我们还有多久到达蜥蜴人的第一个城镇?”
“还得一两天。”佣兵挠了挠花纹巨蛛圆滚滚毛茸茸的腹部,让这只大生物有些不自觉地扭动起来:“前面应该是赤鳞蜥蜴人的部族,那是个中型部落,我不算很熟,不过艾比应该和他们关系蛮好。”
少女环顾四周:“那些捕奴队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吧?”
约拿叹了口气:“在黑域,任何事情都是要讲成本的。他的老本已经快要蚀光了,不可能再来送死。”佣兵想,其实如果没有艾莉尔的指挥的话,这场战斗是不可能打得这么顺利的。即便手下是一群比乌合之众还不如的,黑域最底层的拾荒者,她也总能把这群疲惫的人安置到最适合的位置上。
然后把最硬的骨头留给他啃。
癞子艾比从后面赶上这两个家伙:“雇主大人,我的人已经不行了,咱们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厮也开始称呼艾莉尔雇主大人。约拿其实一直很想知道原因,但是艾比只是给了他一个鄙视智商的眼神——他又不可能承认这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中二病——结果搞得佣兵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好的,”少女从善如流:“我们就在那片沙洲上休息一下,”她指着远处的芦苇丛:“我会替你们放哨,不必担心。”
“艾莉尔大人大恩大德。”癞子歪歪斜斜地行了一礼。
“行了,别搁这放洋屁了,”约拿不耐烦地说:“要休息就休息,屁话那么多,合着我没放哨是吧?”
艾比嬉皮笑脸地说:“好兄弟,我以为我们两个的关系已经好到不用说谢谢了。”
佣兵一摸口袋,怒不可遏地吼道:“谁会和天天偷自己钱包的人当兄弟啊!你他妈的有偷窃癖吧!”
少女看着灵活地规避着约拿大耳刮子的癞子艾比,努力维持自己高冷的表情。
在纳斯里沼泽上行进是一件非常疲惫的事情,沼地上到处都是一经陷入就不可能爬出来的泥坑,有些区域看起来长满了青草,实际上下面却是深不见底的泥潭;有的区域看起来满是污泥,却是能通过沼泽的唯一道路。
更何况,他们身后一直有一支沼地上机动力极强的轻骑手队伍在追击。虽然他们的人数只有五十余人,但是都是历经战斗的老手,可能也就这一次吃了瘪。
想到这里,艾莉尔不由得看向约拿。佣兵此刻已经走到拾荒者的阵列当中,和那群人一起搭着帐篷,看起来和任何一个拾荒者没有任何区别。少女忽然感觉当时签订的雇佣合同还不算太亏——
在黑域,只有最老练的拾荒者才能从纳斯里沼泽中找到安全的道路;也只有很少的人,能够面对那些恐怖的捕奴猎手而面不改色。
约拿此刻正和拾荒者当中的那个小男孩交流着火甲虫的养殖心得。缺了半截小臂的男孩没有名字,癞子一般叫他灰雀——一种纳斯里沼泽常见的鸟类,以火甲虫为食。
“这是我自己发现的,”男孩正骄傲地将手里的黑色颗粒放在水中:“火甲虫的虫卵,和女巫手指、蓝血草一起在水瓶中浸泡,然后晒干,就可以让它们在再次沾到水的时候迅速长大,然后把它们丢出去,就能迷惑敌人的视线。”他用仅剩的左手挠着头:“如果他们攻击这东西的话,火甲虫还会爆炸,这些小东西可爱得很。”
佣兵当然知道女巫手指并不是真的女巫的手指,而是一种生长在沼地中的奇特蘑菇,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从地上生长出的手,鬼婆们常用它来配置致幻剂;而蓝血草是不算常见的魔法药剂材料,通常生长在蜥蜴人的排泄物里,所以常常能在蜥人部落的附近找到它们。
但是实际上,约拿也清楚,这实际上算是一种原始魔药,女巫手指代表死亡与重生,蓝血草代表蛰伏的生命,因此才能让火甲虫卵暂时停止发育,再瞬间长大——他毕竟还是受过基础魔法教育的,如果用大图书馆的职业传承分类的话,他是根红苗正的奥法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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