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客官,再往前走一截路,那便是四季峰啦,老汉我不便再送二位客官了”
赶车老汉掀开帘子,略带歉意的对着楼斟雨和常恭俭二人咕哝道,说着便要帮常恭俭搬书箱下车,常恭俭含笑示意不必,又摸了些散碎银钱,递给了那老汉,随即一跃而下,身姿矫健,神情振奋,随随便便似的用力,一声嘿呀,便把沉重的书箱端下了车,而那剑客抱着剑,却是慢吞吞的迈下驴车,也不说话,微微点头,便一步一挪的往前走去,而常恭俭有心不和那剑客同路,随便寻了个由头,和老汉聊着。
常恭俭眺望着剑客瘦削的背影,一边和老汉随意攀谈:老人家这驴子可真是伺候的周到啊。夸农人家的家畜兴旺,比夸他们人更让他们开心,闻言老汉脸上的道道皱纹,绽放开来:老汉气力不济,侍弄不成田地了,幸好家中还有这头老驴,苦上几个铜板,老汉如今可都指着他活呢。常恭俭不解:老丈这是何言?难不成是膝下不孝?不瞒老丈,我自有功名在身,若真是如此,必要给老丈讨个公道。
书生义正严词的一席话却是说的老丈颤巍巍笑着:不孝子?老汉确有三个不孝子啊。
常恭俭讶色更浓:三个?他们何在?怎敢不事父尽孝?
老汉轻抚着驴子脊背:死啦,都死啦,大男护着我们老不死的,死在土匪手中啦,天杀的土匪,连个衣衫都不留,寒冬腊月的赤裸裸的吊在树上...二男去从了军,差一点就入了什么蛇的,据说一个月便有三两银子,只可惜福薄啊,拒狼关跟着去了,朝廷发下来一头驴子,就这头,叫什么抚什么喜金,哪来的喜?有时我也恨它啊,是他夺了我二男的命啊,但是想想看我还得好好伺候他,他是我那个傻孩子用命顶来的。至于我那三男啊,那混小子侍弄土地是把好手,就是租子不够缴的,他娘总劝他歇歇,他总说自己有气劲多干干,前些日子不知道害了什么病,心肝都要咳出来啦,害了两天病,就那么走了,老婆子没两天也走了,家里就剩下我和这老东西了,日子难捱啊,眼睛一闭却又睁开,想说说话,又找不到人。
老人忽然带着歉意的低声:哎呀,真是许久没和人絮叨了,一说起来就没个停,您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以后是要当老爷的,听我这般土捏的人说话,真是脏了贵人耳朵。
常恭俭听完,有什么梗在喉咙口,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只能沉默以对,眼瞅着楼斟雨的身影渐行渐远,常恭俭忽然对老丈长长施了一礼,老人忙不迭的下跪:折煞了折煞了小人。常恭俭扶着老人,不让他跪下:老丈,此礼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老丈教会小生一些事情,算是我半句之师。老人连声:我一把老骨头怎敢。
常恭俭一口气长长的吐出:哀此太平世,黔首畜不如!背起沉重的书箱,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挪的向四季峰走去。
且说剑囚,他没有用轻功纵越,只是在路上慢慢走着,虽说是慢走,但习武之人,几个跨步,居然比一般人奔跑都要快上不少。
楼斟雨一边赶路一边抚着胸口暗忖道:也不知那掌柜使得什么天材地宝,不过月余,这伤势已然压制住了。只是这走火入魔之态缘何更严重了?
楼斟雨慢下脚步,闭上眼,掌中浮现一维气旋,感受着真气暴虐的狂奔在四肢百骸,一些细小的经络一直处于崩损又修复的状态,他缓慢的加大了输出力度,掌中气旋渐渐变大,待到气旋一剑之高时,已然在掌中摇摇欲坠,楼斟雨一声轻喝,捏爆掌中气旋,通体震出一卷气浪,气浪波及之处树叶飕飕下落,楼斟雨浑身气势随即下落——居然有一天会出现真气过多控制不住,需要自行散溢的时候,真想叹一声世事无常。
小事耳,不足挂齿,楼斟雨睁眼,四围落叶纷纷,拍落肩上的一片落叶,睨了旁边一眼,便朝着已然不远的四季主峰,继续前进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