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M,拉!”
一面巨大的梳妆镜被丢出窗户,怪物高声尖叫着伸出手臂,干枯的皮肤紧紧包裹住骨骼,深黑色的血管中仿佛流淌着毒液。
重达300磅的镜子狠狠摔上出租车前盖。那怪物一只手已经击破镜面,将要把整具身躯都挤进这个充满人气儿的世界。
镜子跌得粉碎。驱魔人跌跌撞撞走出房门,双手前胸后背摸了个遍,找不到哪怕一根香烟。
“基努里维斯真他妈帅啊……”
年轻人两只眼痴痴盯着屏幕,手底下极快地觑着剧情空档,持筷夹起一只饺子,蜻蜓点水拂过醋碟儿后塞进嘴里。芹菜猪肉饺子的鲜香混着陈醋的酸劲儿涌入鼻孔,他眉头皱得极紧,仿佛口腔内部发生了一场核爆。良久良久,等到剧情已经继续向前,年轻的出租车司机高声呼叫着基努里维斯的名,他才自言自语说:“这饺子凉了,口感不醇厚了。”
“哪有你这么吃饺子跟喝酒似的?芹菜猪肉这玩意儿也上头啊?”中年大汉饶有兴致看着他下巴上青刺的胡茬,拎起酒盅恶狠狠抿了一口:“我说北柱,我可真是齁烦齁烦你们这些不喝酒还总能显出一副醉醺醺样子的人,真的。这电影你看了不下二十遍了吧?不腻?”
“你懂个锤子你懂。”北柱翻了个极其夸张的白眼,鼻梁上那副积了不少陈年老鼻油的眼镜差点儿随着他的动作滑到鼻头:“人家那才叫我辈楷模。人这一辈子不就图个畅快图个帅?我这是观摩、观摩你懂吗。”
中年大汉很想说基努里维斯他妈的又不懂驱魔,他只是帅而已。但又觉得搭理他吧有点给脸给太多了,于是沉默着,粗砺的大手像拈针一样夹着塑料叉子捅进奶油蛋糕,一口吞了。
二人就这么你一只我一口,等北柱面前屏幕里撒旦的双手狠狠扎进康斯坦丁的胸口,将他体内的肺癌细胞一把抓出时,中年大汉面前的手机刚好响起春晚主持人饱含感情的“过年好”。
大汉眯起双眼。他就爱看这个,从八点等到十二点,就这一句话最有用,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年初一了。”北柱哼哼着。
“嗯,年初一了。”大汉一指头抹了手机背后的支架,手机在他指间打了个托马斯回旋,流畅地划进口袋:“今年第一单拿谁开刀?”
北柱拿起纸巾抹了抹眼角:“城南头儿吴家老二。他家年前盘了一处店面,那地儿上俩月好像死了个人,昨晚上就开始闹腾了,今天才打电话过来说要过个好年。”
“就那家小卖店?小卖店能死什么人?”大汉横眉又倒竖,半斤白酒被他一激便往外发,满脑袋水汽蒸腾。
“当然是死人。”北柱习惯性地又开始说怪话。没等大汉发作他又补充:“那天停电,破几把出租车司机灌了二两马尿满大街跑空车,正赶上一老大爷半夜遛弯,就给怼那儿了。”
“死老头子半夜出外头逛什么逛。屁事多。”
“是啊,屁事多。”北柱抓着饺子盒醋袋就往垃圾桶里丢:“所以他死了。轮到我们赚这份钱。”
中年大汉也站起身来,一把掀起卷帘门。铁片哗啦啦的响,门口一张钢丝床被炮仗炸得黢黑,满地都是破碎的红纸片鞭炮渣。
“诸事不宜。”北柱扶了扶眼镜。
“百无禁忌。”大汉扛起钢丝床。
此时的夜空是一片烟花海洋。数不尽的烟火在空中炸裂、绽放,火药渣子混着雪花被风一吹,不知道眯了谁家小孩儿的眼,哎呦哎呦又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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