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动了一下因久站而僵硬的身体,自顾自地坐下,靠在背后的门上。
“我的名字是杰弗里,是守卫这座起源圣堂的骑士团的副团长,和历代的副团长一样承担着封印大钟的职责。”
“既然你的职责是封印大钟,又为何说不是我的敌人?”
长孙应看出了对方确实没有战斗的意愿,但出于警惕没有进一步靠近。
“请听我说完吧,我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和人说过话啦。”
“。。。好。”
“外来者,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早在这座圣堂建立在这里之前的很多年,就曾经有一支远征军来到过这里,发现了薄雾的源头的同时,也从遗迹中带回了那口大钟。
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之后,那钟被教团的主教们认为具备着一种与薄雾相似又相克的神秘力量。当它被具有薄雾之力的人敲响的时候,能够短暂地镇压所有听得到这声音的人体内来自薄雾的力量,而这片大地上几乎所有的士兵和强者都因薄雾而生。
他们狂喜地认为这是薄雾之神赐下的恩赐,是对我们沃夫族的认可,要令他们靠此物去统一这片大地上的教义,惩戒异端。
他们确实这样做了,大钟所到之地,主动被夺去听力的圣堂骑士们所向披靡,就连最后的泰伦斯异端国也被讨伐。那段岁月里,大钟被教团封为薄雾之神的主要神器,成为圣堂守卫也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哈~”似乎是太久没有与人沟通过了,他喘了一口气,又换了一个坐姿。
“统一战争结束之后,圣律院的修士们仍然一直在研究大钟,而他们最后得到了一个不愿意看到的成果。虽然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智慧都因薄雾而生,但确实有些人同时也具备薄雾之外的力量,之前说的泰伦斯国就是如此。
那一次,教士们就是找了一个泰伦斯奴隶做试验品,当那个被改造的孩子敲响钟之后,从晃动的大钟和飘扬的钟声之中生出了虚无的大火,烧毁了整座城市里所有的雾气和生灵,须知,我们这些生灵体内也是有雾的。
教团派出的救援队最终在生机被燃烧殆尽的空城里找到了实验记录。
在那之后,教团封锁了被烧毁的城市的消息,而圣堂骑士团时隔百年再次接到了全体动员,我们奉命远征回到这起源之地,在这几乎无人会来访的裂谷里修建一座藏匿这异端之器的圣堂。
在几百年不计其数的实验里,教堂早就发现凭借我们沃夫的技术和力量无法无法损坏大钟分毫,但大钟的钟舌是可以被卸下的,不完整的大钟就无法发挥其力量,但。。。万一呢,万一有心人对此做研究取得了成果呢?
于是他们最终还是将分为两个部件的“异端法器”一同送到了这裂隙之下,这一切,在圣堂骑士中只有历代的骑士团长和副团长可以知晓。
由团长持有唯一一把通向钟楼的钥匙,每日负责敲响大钟,而从前负责对内肃清的副团长一职则成为了钟舌的看守者,同时被勒令不得登上钟楼靠近大钟。换上了普通钟舌的大钟高悬于上昭示着此地的正统,就这样安稳地度过了数百年。”
“老实说,与我在墓园中见到的石碑所述大相径庭。”长孙应没想到这一切背后还有此等辛密。
“请不要打断我这个憋坏了的老东西啦。”骑士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一丝恳求,“在见到你之前,我都以为自己已经失去回忆和说话的能力了。”
长孙应此时已经相信这位老骑士不会攻击自己,于是也坐到地上以示聆听的姿态,顺带一提,大厅尽头这一小段并没有战斗的痕迹,自然也没有血污。
老骑士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总之,这座教堂的真实由来与向外界信徒告知的大不相同。
而我在接过守卫钟舌的使命之前只不过是个家族中不受欢迎者,因此被打发到这个地方来。我本以为我的一生就会在这个地方过去,说实话,这里的大家都挺好相处的,物质的享受也不会少了我们,在这里静静度过一生不用承受外面的乌烟瘴气也不错。
但没想到,我接过任命来到这里之后才过了十七年,那场异变就发生了。
一天早上,守卫“源泉”的骑士慌慌张张找到我和奥利弗,哦,就是旁边靠着的这个负责敲钟的,他说,源泉中不再有薄雾产生了。
我们确认属实之后立即要向教团报告,但是发现通讯完全被切断了,在之后的三天里,我们陆陆续续派出了不少人手外出送信,同时聚集其来准备面对可能的袭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派出的人手没有传回任何消息,也没有预想中的袭击,我们就像是被隔绝出了这个世界,或者是被遗忘了。但是,却有来自内部的“袭击”发生了,有人发疯了。
一开始我和奥利弗以为是个例,这样紧张的状况里有人精神崩溃,哪怕看起来夸张了些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发疯的人一天天变多,我们意识到了不对,把那些家伙关起来的同时也开始探究其中的原因,而我们一无所获。
直到第十天,上面那个东西活过来了。”
他指了指头上的穹顶,显然是说上面那个狼人石像。
长孙应欲言又止,但是终究没有张口打断,而老骑士自己说了出来:
“是的,我知道你在上面和那个东西战斗过了,虽然只有两下,但你们的动静可不小,我还没和那些小家伙一样彻底发疯,还能听得到。说实话,你能从它手里活下来反倒让我比较惊讶。
那东西是我们沃夫的神话中守卫天国的圣灵。。。我和奥利弗都可以保证它原本真的只是个雕像。但事实是,不仅它变成了怪物,在那一天,发疯的人的眼睛也开始变成了血红色,他们进一步变成了具备可怕复生能力、毫无理性的怪物。
奥利弗和我带着残存的有理智的人退到了这里,我们和那些疯了的同胞作战,同时也不敢躲到上面去,那个怪物雕像简直就是绞肉机。
最可怕的是,我们都知道,疯狂已经沾染上了我们,至少,我们和疯了的家伙一样已经不再需要食物或者睡眠了。。。
长久的战斗让那些疯了的家伙逐渐从直觉和不知道死了多少次的经验里知道远离这一小段路去互相厮杀。我们中的逐渐那些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的,大多都自己跑过去加入了乱战,不给还没疯的添乱。过了不知道多久,最后就剩我和奥利弗两个还有基本的理性了。
又过了很久,奥利弗觉得他也快不行了,他选择了自我了结。最终就只剩我一个人靠着钟舌的力量苟延残喘,直到今天。我见到了你,让我知道自己还没疯。
唔,好吧,你说吧。”
老骑士终于在长孙应的示意下同意他插话。
“事实上,就我所知,在我之前还有一批人来到过这里。”
“有这种事?”老骑士大吃一惊,他看起来是真的完全不知道。
“是的。”长孙应的面色也变得凝重,“按照他们的领导者在墓园里留下的记录,他们在来到这里之后,先是被‘毫无理智的不死怪物’袭击,随后,教堂的大门关闭,把他们关在了外面。”
“这不可能。。。不,这太可怕了。”老骑士一番思索之后做出了判断,“操控大门的机关在我们背后的房间里,和顶上的钟楼一样,只有奥利弗可以进入。不过,也许。。。既然雕像可以发疯,为什么圣堂不行呢。”
“至少目前看起来疯得不厉害。”长孙应反过来安慰他。
而他用手撑在地上,摇摇晃晃站起来,从身边友人的尸体中摸出了一把开了许多孔洞的钢条。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陌生的生命啊,这就是我身后这扇门的钥匙,从这里就可以直接上去教堂的顶端了。”
然后他伸出被钢铁覆盖的爪子,猛地扎进了自己伤痕累累的胸甲里,将它彻底撕开、脱落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长孙应忙起身上前搀扶他。
“圣律院的修士们直接将钟舌移植到了历代副团长的体内,以肉体作为封印的同时,也让那异质的力量维持我们的生命。而这,也使我得以一直保持一些思考的理智,不彻底陷入癫狂。”
老骑士深深地看着长孙应,然后,将利爪插进了胸膛。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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