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并不是现任左相曹弘正自建。
说起来,这曹府的来头是真的不小。
在武祖皇帝率兵入京之前,这里曾是前朝太子的自留地。
多少文人雅士,高官富贵在这里苦等前朝太子的垂怜。
故此,这里也被坊间称为龙门窟。
取得鱼跃龙门之意。
武祖皇帝挥兵入京之时,这里还是一片歌舞升平。
没人能想到这看似稳固的前朝竟一日变天。
作为前朝余孽,这些“锦鲤”们自没有好下场。
刀光剑影,尸骨纵横。
杀戮之甚,以至于至今还能从墙砖缝中抠出一抹血泥。
解决隐患后,武祖皇帝就将这座宅院赐予当年还只是车令官的曹弘正。
美其名曰,以一身正气,压满庭凶魂。
那一年曹弘正年仅二十五,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这一压就是二十载。
桀骜少年已然满头华发,胸中意气也化为满腔圆滑。
唯一不变的似乎只是这满庭的布景和当年武祖皇帝的一句戏言。
“宋家一日未灭,此处,便一日是你镇守之处,不可随意变动。”
即是容身之所,也是无形牢笼。
中堂中,气氛愈发的僵硬。
背手而立的宋方当然知道这个庭院的来历,他在思考,有些事虽没确定,但不妨一试。
伏跪在地的左相面色已然平静,目光低垂,即没按照规矩盯着宋方的鞋面,也没昂首挺胸。
只是眼中有些许光华流转,毫无暮色。
良久,一声长叹。
宋方转过身,颧骨微抬,嘴角上扯,伸手虚扶道。
“哎呀,左相这是做何?快快请起,天冷地寒,可别坏了身子。”
这次手中有了沉重感。
左相借着宋方的力,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两行老泪竟无声滑落。
宋方心中一震,收回笑容。
待左相站稳,侧身走向高背木椅,撂衫落座。
“左相可有什么话想和本王说道?”
老泪纵横的左相急忙抬袖擦了擦泪痕,咧嘴一笑,语气有些哽咽。
“是突然想起武祖皇帝,有些伤感罢了,遥想当年,武祖皇帝命我镇守此处,何曾想这一守便是整整二十载。”
“现在我也老了,没有多久好活的了,也不知我走了以后,有谁可以镇守此处,所以一时有些戚戚。”
宋方摆了摆手,脖颈微微后仰,将脸藏在了黑暗中,淡淡道。
“夜深了,我就不在多叨扰左相休息了,今晚本就只是路过,没想到倒是激起左相的伤感,也是宋方的罪过。”
拢手低头而立的左相并没接话。
宋方盯着同样看不清面容的曹老倌,出声道。
“对了,有一事我倒是想起来,今日闲来无事去云灵寺还愿,碰巧遇见二叔,不知左相可知此事?”
左相微微侧身,轻轻摇头。
“不知。”
宋方长身而起,抬手轻弹衣衫,大步走出中堂,只留一句话在空中飘荡。
“左相要是有二叔的消息,麻烦通告一声,走了。”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宋方,左相平静的面容陡然扭曲,急促喘息了两声。
许久才平静了下来,叹息了一声。
“终究还是躲不过。”
走出大门,骏马颇有灵性,立在原地没有移动。
翻身上马,宋方轻夹马腹。
马蹄嘚嘚,自顾自的向着前方走去。
宋方离开不久,黑暗中,一老一小出现在曹府门口。
闭合的大门,再次打开。
门内有些许骚动,很快恢复了平静。
不知不觉间已过半夜,热闹的街道恢复了寂静。
嘚嘚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不知何时,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屋顶。
正在沉思中的宋方警觉抬头,看向对方。
一抹银丝在对方袖间乍现。
影密卫?
眉头轻蹙,宋方明白,影密卫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小事。
眼光流转,隐约间看见其他几间屋顶上也有漆黑身影。
出事了?
宋方脑中闪过一抹念头。
还没等宋方催马,身旁的街巷中突的响起拐杖拄地声。
青砖石道竟传出莫名的韵律。
宋方侧头看去,一个瞎眼乞丐摸索而出。
脚步踉跄,身形消瘦。
月光洒在对方身上却显不出清晰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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