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炊烟袅袅,鸡禽归巢。
峪州城墙角边的一座小小宅院,那是易修阳住的地方。
他拎着两条鱼潇洒地进了门。
“哟。”老李笑道:“回来了?”
“嗯。给,带了两条鱼,晚上炖了吃吧。”易修阳把鱼放到厨房的菜板上。
“嘿嘿……”老李搓着手,一脸开心:“一条清蒸,一条红烧,两全其美,不赖不赖。”说着,便拿起菜刀忙活起来。
“诶呦喂。”易修阳懒散的靠在院中的摇椅上,伸了个腰,那感觉别提多爽了。
“玩得好吗?”老李笑嘻嘻地问道。
易修阳揉揉鼻子,失望道:“没玩尽兴,路上碰到一群流氓。”
“哟。”老李惊讶地问道:“哪的流氓,胆子够大的,感调戏杨府的人,不怕把他们组团给阉了。”一边说,他还一边磨着菜刀,看这架势,应该要大干一场了。
“像是外地来的一伙人,他们还带着刀。”易修阳捏了捏额头,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他们的刀很霸气,我见上面还有一条龙纹。”他嘴唇一撅,遗憾摇头道:“诶……比我这把木剑强啊。”
“啪”,这声音从厨房内传出,一只瓷碗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下一刻,老李像是丢了魂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听到异响,易修阳连忙跑到厨房里,一脸诧异道:“您老人家没事吧?不至于吧,不就是碎了个碗吗?”
老李僵硬地扭过头看着他,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你看清了?”
“什么啊?”
“龙……龙纹……”
“看清了啊。在刀的护手上。”易修阳比划道:“那龙大概这么个样子,雕得特威武。”
“他们穿的什么衣服?”
“就普普通通的衣服啊。”易修阳满脸疑惑,突然他咧嘴一笑,打趣道:“咋啦,你认识,不会是你的债主上门了吧?”
老李没有回答,他转身进到卧房,一阵叮叮当过后才出来。
“没这么夸张吧,真是债主啊。”易修阳追到卧房里,他看着屋子里的老李背了个粗布包裹,想必里面装的都是些软细和碎银。
“不,不是。”老李心不在焉地摇着头,随后走到大厅的一个墙壁旁边,抄起斧子狠狠地砸了过去。
“哗啦哗啦”,细碎的石块落到地上,破坏了表面,就露出了里面。只见墙壁之内有一部分早已被挖空了,在正中央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蒙着灰尘的古朴剑匣。
这正是十几年前,从掩剑山庄和易修阳被一起救出来的剑匣。
老李把剑匣背在身后,犹豫了一下,便把它交给了易修阳:“这个东西给你背着。”
“这,这是啥东西啊?你藏得这么隐密。”易修阳还是第一次见到墙壁里面竟然藏着东西,他有些难以置信,毕竟这间屋子他住了十多年了。
“先走,先走,我一会儿和你说。”老李催促着,迫不及待地拉起易修阳的衣袖朝门外走去。
“鱼,鱼哪?”易修阳被拽着,但也不忘回头。他还忘不了今晚的晚餐。
“咔哒”一声,老李合上了木门,沉声道:“让它们自生自灭吧。”
酉时三刻。
峪州城郊外的泥巴小路上,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头脚步匆匆,看样子身体不错。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这青年背着个剑匣,老头背着个包裹,可似乎那年长的比年轻的还要有精神。
“你走慢点啊。”易修阳抱怨道:“到底发生了是什么事啊,把你急成这样。”
老李回头张望了几眼,看到渐渐远离的城墙。“他们应该都进城了。”老李心道,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
易修阳晃了晃身子,感受着后背剑匣的重量:“这盒子你藏的那么隐蔽,里面装得什么啊?”
“一把剑。”老李轻轻道:“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父亲。”易修阳摸着身后的剑匣,鼻头一酸。
老李看着面前的人。曾经还是一个抱在怀里的孩童,十多年过去了,这男童摇身一变成了个风度翩翩的青年。虽无血缘,但老李早把易修阳视如己出,毕竟这是他从死境中救出来的孩子啊。
“你父亲他们也不是因为山难离世的。”老李脚步不停,低头犹豫了良久,郑重道。
“什么。”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易修阳一脸震惊。这十多年来老李一直告诉他父亲等人是因为行商的时候遭遇山难而离去的。合着十多年来,他一直活在谎言里。
“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易修阳罕见地朝着老李发起怒来,这老头竟然把这么大的事儿整整瞒了他十年。“再等一等。”老李平静道:“再等几天会有人会来接你,到时候我把一切都告诉你,行吗?”
易修阳没有回答,别过头,十多年来,他第一次不想去看这老头。
一老一少就这么在路上走着,彼此之间沉默无声。
直到路边的一座篱笆小院映入眼帘,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声女人痛苦的呻吟,其中还带着些许屈辱的哭声。
“怎么回事?”小路上的两人都听到了这凄厉的哀嚎。路见不平,当然要拔刀相助了。
老李眉头一皱,先一步向院子里跑去。
声音是从屋子里传来的,这次他听清楚了,在女人的痛苦呻吟之中穿插着一个男人粗鲁放肆的笑声。而柴房外,马匹正悠闲地吃着嫩草,人类的欲望本就和它无关。
老李盯着这匹马,犹豫不决。这马的品种……像是军马。
易修阳听着那女人凄惨的呻吟,也随后进到院子里。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龙陵卫的战马,怒道:“就是这匹马,那群人骑的就是这样的马。”说着,随手抄起院子里的斧子就要破门而入。
一只苍老粗糙的手突然死死地揪住了他的衣袖。
“老李,你干什么?”易修阳一脸震惊,屋里女人正在承受屈辱,而老李竟然要制止他去救那女人?这还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憨厚老实的老头儿吗?
“别……别去。”老李声音已然颤抖起来。他不依不挠,就是不让易修阳向前再走半步。
“老李你怎么这么窝囊。”易修阳咬牙切齿,怒不可遏:“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姑娘被那畜生糟蹋了。”
“求求你了,别去,求求你了。”老李颤抖得像是要哭出声来,一滴泪从眼角挤出,在脸上褶皱的缝隙间寻找着向下的出路。老头微微躬着身子,像是在恳求。
那苍老的手掌向上移动,抱住了易修阳的手臂。
老头的哭相让人看了心头一酸,易修阳双拳紧握,脸上满是挣扎,他没有勇气去一把推开这干瘦的老头,比较那是他相依为命的亲人啊。
“啊……”最后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过后,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哐当”一声,那劣质的木门被一脚踹开。李盛提着裤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把带血的鳞刀靠在墙边,然后便低头整理着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衫……
“嗯?”他愣了一下,只见木门外,正站着一老一少,那年老的正抱着青年的手臂。
老李第一眼就看向李盛的腰间,随后身子就感觉凉了起来。果不其然,那枚龙纹令牌就安安静静的悬在那儿。
这是龙陵卫。老李确定了这人的身份。
“你们住这?”李盛轻描淡写地问道,不慌不忙地整理着下身的裤子。
“不、不、不,我们刚刚路过。”老李连忙抹掉眼角的泪,一脸谄媚地笑道。
“哦。”李盛点点头,然后拿起墙边靠着的鳞刀,刀上的血已经凝成了几滴,他轻轻一抖,便掉了一地。“你们是哪来的?峪州城的人?我这会找不着进城的路了。”他迈着大步走到老李的身边。
“咔哒”一声。鳞刀收入了刀鞘之中。
老李听到这清脆的一声,顿时胆战心惊,他连忙一个劲儿的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大人,我们就是峪州城出来的。”
“大人?”李盛瞟了眼自己手中的刀,怀疑道:“你见过这种样式的刀?”
“嗯……”老李犹豫片刻,便装笑道:“以前见过,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官,反正他们都是官爷就是了。”
“哦。”李盛恍然一笑,这老头还挺会说话,他拍了拍老李的肩膀,道:“那就带路吧,我要进峪州城。”
“欸,好的,好的。”
“咦?这人是?”李盛看着老人身边的易修阳,疑惑道。
“哦,这是我那二儿子,一聋子,哑巴,您多多包涵啊。”老李慌张道。
李盛眉头一皱,仔细看了一阵,怀疑道:“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呢?”他拧着眉,似乎是在思索着。
“他就一大众脸,谁见了都这么说。”老李笑着掩饰道。他的额头上悄悄地挤出一滴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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