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正哼着歌开着车,突然从对面车道飞过来一个人,像起飞失败的鸟人,转着圈子,哐啷一声就撞在我车头的左角上。”
老司机阿壹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在自己的大货车前向两位交警描述撞车的整个过程,他又焦急又慌乱,试图自证清白。
然而,他知道作用不大,两位交警竭力憋笑忍俊不禁的表情,流露出浓浓戏谑的眼神,不时抖动一下的肩膀,都在告诉他——警察被逗乐了。
“我没在开玩笑。”
年过四十的阿壹急得做出有违年纪的动作,他狠狠地跺了三下脚脚,像意大利人做足手势,焦急地说:“真的,你们相信我啊,我没有在开玩笑。那个人真的是自己飞起撞上我的车,都撞出了好几十米,啪叽一声,摔在地上摔出一身血了,但是爬起来,跑到这绿化带抱着柱子大笑,然后又飞走了。”
年纪稍大一些的交警,重重咬了一下嘴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刻意咳嗽两声,才问:“你是说,那个人飞走了,他飞去哪里?”
“田里,咻的一声,就飞到田里去了啊!”阿壹指着那一片田,急得大吼大叫。
他后悔了,后悔没有拦下路过的人来帮忙作证,后悔自己之前慌乱忘记拍视频留证据,也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听话一走了之呢。
现在留下来有嘴都说不清了。
“是嘛。”
交警听了忍不住泄露出微微一笑,也不置可否,指着那辆裂成两半的电动车,问道:“这辆车就是那个飞走的人,留下来的?”
“对!对!是他的,你们查一下车牌号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阿壹忽然智商上线了,指着电动车的白色车牌惊喜地叫喊。
中年交警将信将疑,用手机拍摄电动车,各个角度都拍摄一遍,突然听见阿壹又一惊一乍地喊了起来。
“是他,是他,就是他!”阿壹指着马路边,手臂激动得直颤抖。
两名交警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浑身淤泥,头发湿哒哒的泥人,露出一张无精打采的脸,蹲坐在树底下,像一个刚刚从水渠里爬出来的流浪汉。
两位交警对视了一眼,才快步穿过马路,来到李昉旁边,仔细打量李昉,眉头不禁皱起。李昉的形象太像一个流浪汉,而且是喝醉酒后不慎跌入水渠,刨得一身泥才好不容易爬上岸的流浪汉,搞不好还是精神失常人士。
“请问马路上那辆电动车是你的吗?”中年交警询问李昉。
李昉抬起眼睛瞥了交警一眼,大大张开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才慢悠悠地说:“嗯,是我的。”
“那么,你刚才出车祸了?”
李昉往后一靠,倚着树干而坐,伸长了两条腿,摊开了泥泞的身体,一副摆烂的样子,笑道:“嗯,嗯,大概有这么一回事吧,不过呢,我不会告诉你的,等一下会有人跟你解释。”
“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年纪稍大的交警不知道李昉在打什么哑谜,耐着性子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有没有跟你家人打过电话?”
李昉将下巴一扬,回道:“喏,人来了。他会告诉你们怎么做的,不用急。”两名交警往他所指看向望过去,一辆黑色汽车正好行驶过来,停在路边。
从车内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留着寸短头发的高大男子,身高至少有一米九,像个黑社会人士。
西装男站在车旁,扭头四顾,朝李昉点了点头,打完招呼,才迈步走过来,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证件递给了交警,也不说话。
中年交警接过了这本黑色证件,一瞧,发现证件面上印着的是门神将军的图样,不免眉头紧皱,底下刻着的是“缉异”两个字。
缉异?从未听说过的单位……
交警更疑惑了,翻开证件,看见里面的内容与警察证差不多,都是一张照片,底下是姓名,所属单位和编号,写的是:张一锐,墟构省墟构市缉异组。
缉异组?
交警还来不及询问,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掏出来一看却是局里的固定电话,赶忙接听:“喂,是我,喔,是队长啊。嗯,嗯,好的,明白,收到!”
中年交警挂掉手机,将证件还给张一锐,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话也不问,拽着另外那位资历浅一些的交警离开了。
两名交警跟阿壹司机交代了几句,就让司机开车离开了。他们顺便确认一下路况,没有任何问题,也驱车走掉了。
马路边上,张一锐收起证件,看着烂泥一样的李昉,伸脚踢了踢对方的鞋底板,用十分戏谑的语气说:“喂,你是下水摸鱼了吗,搞得浑身泥巴。”
李昉迷迷糊糊地瞥了他一眼,懒散地笑:“你的动作太慢了,差一点真的见不到我。”
“没办法,刚刚在别的地方处理一些麻烦。”张一锐不顾硬朗形象,也像街溜子蹲坐下来,掏出烟递给李昉一根,自己叼上一根,都点上了,两人烟雾缭绕地在树底下抽烟。
同样是抽烟,却有区别。
李昉喷出去的烟,凝而不散,一缕缕,一片片,一条条,都跟活物一样在空中游曳了半圈就攀附在他身上各处,脑袋,脖子,脸面,身子,四肢,包裹成一个白烟的人,紧接着烟渗透进去,他就变了个样子,一点淤泥和血迹都看不见。
他还是那个有些懒散的靓仔。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奇怪。你明明不抽烟,又偏偏开发出了靠烟的术。”张一锐掸了掸烟灰,推了推墨镜,继续说,“又别扭,又麻烦,跟你的性格一模一样。”
李昉弹飞烟蒂落入水渠里面,右手往后一招,从田地里飞来一个白烟的球儿。这个白烟球直径大约十公分宽,表面上烟雾缭绕,里面透出来一个黑影,仔细看是一只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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