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初,天色阴暗,远挂西北的落日堕入黑暗中,漫天乌云遮盖住最后一抹余晖。
候鸟低飞,乌鸦唱晚。
微风吹浮河边浮萍,三两行人匆匆归家。洛阳城中,炊烟袅袅升起,忽又被一阵狂风吹散,消逝半空中。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风而行,身形高高跃起,转眼间便来到了洛阳城中最高的地方,钦天监。
两人身穿白袍,手持佛珠,站立在高楼之上,任凭狂风吹动衣袍,亦是岿然不动。两人远眺北方,黑压压的树林中似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传出……
“要下雨了”,瘦矮的小和尚摸了摸光头低声道。
高胖和尚伸头鼻尖嗅了嗅被风吹散的炊烟,右手揉搓着肚子,咽了咽口水嘟囔道:“天总归要下雨的,就像人也总归要吃饭一样,小小僧此刻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师父,我们到这里做什么?不如去前面的相国寺讨顿斋饭吃,听说那里的斋饭可是洛阳一绝。”
说罢,胖和尚的肚子“咕咕咕”的响个不停。
小和尚摇了摇头,手中轻捻佛珠,闭上眼睛侧耳朝着北方听去。
胖和尚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坐在钦天监的屋顶上,深吸鼻子肆意地闻嗅着半空中弥漫的饭菜香味,有烧鸡、烤鸭、热气腾腾的羊肉汤……;胖和尚突然挥手打乱自己的凭空臆想,单掌直立心中暗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小僧乃出家之人怎能妄想鸡鸭鱼肉,求佛祖莫要责罚,莫要责罚!”
“他们回来了!”
身侧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胖和尚急忙起身,随着小和尚的目光望去,黑漆漆的树林中人头攒动,低沉的脚步声踩踏着大地,直奔洛阳城而来……
……
北门城楼上,羽林卫左统领石守信与右统领王审琦两人坐在城楼偏殿中,喝着刚刚煮好的热茶。
甲不离身,这已经是多年的军伍习惯,两人年纪相仿,皆是满脸大胡子,两人曾随上柱国李元祯一同参加高平之战,同时也是李元祯未入庙堂前的结义兄弟,关系之深,可见一斑。
石守信颤抖地端起杯子,晃晃悠悠地送到嘴边,洒落的茶汤滴落在盔甲上也浑然不知。
这一幕恰好被一旁的王审琦看到,他低声笑道:“石兄弟,何必如此紧张,想当年高平之战时,你我兄弟二人面对的可是数倍之多的契丹人,当时也没见你如此这般,今日不过是件小事,怎就吓成这副鸟样!”
石守信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不受控制的双手,侧过头骂骂咧咧,“放你娘的狗臭屁,你管这叫小事?这他娘的是在造反,老子上有老下有小,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万一没成,老子脑袋搬家不要紧,可惜了家中的三位小娘子。哪像你,四十岁了一个人,死就死了没啥遗憾!”
王审琦咧了咧嘴,端起茶壶给石守信斟满,复而开口道:“放心吧,大哥能下此决心,必然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这王阐便是最好的例子!”
石守信听罢,心中也是平复不少,点头道:“王阐这老东西真是不识抬举,大哥三番五次有意拉拢,没成想这老东西给脸不要脸,还耍起脾气来了,现在死了也好!”
“只待时辰一到,你我只管大开城门,其他事与你我无关了。”
石守信听罢大惊,随后细细品味,点了点头。
“论脑子老哥比不过你,只是我等不随大哥入宫,是不是有些过于不讲情义了!”
“情义?老弟不是说你,这事要成了,大哥会把皇位分你一半?再者说,这事要是没成,你我兄弟进宫无疑等于送死,把自己脑袋送到皇帝面前!”
石守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黑漆的脸上酣然一笑,“懂了,这叫坐山观虎斗,若是大哥势胜,我等率队入宫,助大哥一臂之力,若是皇帝势胜,我等便远走高飞再做打算!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石老兄还是聪明,一点就通,一点就通啊,哈哈哈……”
北门城楼上,烛光摇曳,二人推杯换盏,不觉屋外已是小雨凄凄。
……
戌时初,太极殿偏殿,烛火通明的大殿中,宰相周质正端坐殿下批阅奏折,殿上小皇帝赵宗训翻阅北地各州呈至枢密院的军情急报,身后太监总管白公公在一旁细心侍候,生怕年幼的小皇帝操劳过度。
赵宗训稚嫩的笑脸有些忧愁,急报上耶律敌禄的二十万大军已经接近莫州,尚在定州、代州的左右卫二十万大军也已经开拔前往莫州,这场决定着大周生死存亡的一战让这位刚刚即位的皇帝有些担忧。
他探起小脸,朝正在批阅奏折的周质低声道:“周相,您觉得此战大周能胜吗?”
周质慌忙放下朱笔,俯身拱手道:“请陛下宽心,若是放在二十年前老臣不敢断言此战必胜,可眼下今非昔比了,大周兵强马壮,单不说显德元年时的高平之战,如今又有李上国亲自挂帅出征,老臣如今敢是断言,大周必胜,且大胜而归!”
听闻周质如此笃定,赵宗训也是大喜,站起身子笑问,“父皇在世时曾交代朕,周相乃治国经世良才,李上国又是沙场征战的虎将,得二人者便足以使周朝强大,如今你替朕稳固朝堂,李上国开疆拓土,这真是朕之幸,天下之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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