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畅依旧在饮酒作乐。”</p>
“叶畅在观赏女乐，与伎人调笑。”</p>
“叶畅酒足饭饱，正在午睡……”</p>
叶畅的行动一桩桩被报到元载这边，听得他如此悠闲，元载便气得牙齿咯吱作响。</p>
不但观赏女乐，还有闲心睡午觉，至于他拿去的东西，连翻都未曾翻一下。这分明是没有把他放在眼中，让元载不得不考虑，自己究竟有没有办法收拾叶畅。</p>
元载虽然不给元公路面子，可是也知道，只要元公路在，只要自己没有抓着叶畅的真正违法证据，他可以为难叶畅，却不能杀害叶畅。</p>
他为难叶畅，并不会影响他的仕途，若真毫无理由的情形下杀害了叶畅，对他将来的仕途就会产生很大的影响。</p>
还有王韫秀的规劝，元载只能忍。</p>
到得下午未时一刻左右，叶畅午睡完毕，起床之后，终于开始干活了。</p>
不过是计算一些数据罢了，有何难的，更何况，叶畅还让人回去拿来了他的利器。</p>
算盘。</p>
虽然原始算盘据说很早就出现了，可是算盘的真正成熟，还要在几百年后。</p>
另一世中，叶畅托老式义务教育的福，在小学时便学了珠算，支教的时候又被村里抓着当了编外会计，这一手活儿还没有忘掉。</p>
在这个没有计算器的时代里，算盘恐怕就是最快的计算工具了。</p>
元公路眼睁睁看着叶畅的手指头在上下翻飞，初时还是生涩，但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变得极为流畅。在他的指头下，算盘上的珠子们上下翻飞——这些珠子是叶畅从十方寺弄来的佛珠，用来当算盘珠手感也不错。</p>
唤来帮叶畅的，只是元公路手下的一位管事，他做的也只是报数字罢了。原本三个户房老吏花上几天功夫，都未必能算完的账目，叶畅手中竟然只是一个多时辰功夫，两个人便完成了。</p>
到寅时一刻，叶畅放下笔，端起茶杯，让人将结果给元载送过去。</p>
“如此……便成了？”元公路目瞪口呆。</p>
“成了。”</p>
“我观你计算之时，所用数字，似乎与当今简写不同？”</p>
“此乃天竺数字，某喜其便捷，故此用之。”</p>
“天竺数字！不曾想十一郎竟然还熟知天竺文字，啧啧，岂不一三藏师般人物？”</p>
“某也只记得这些数字罢了，其余梵文，一概不会。”叶畅怕真被抓去译什么佛经，因此笑道。</p>
“我观十一郎算此，可谓游刃有余，为何不早些算完？”</p>
叶畅自然不会回答，早此算完就没有借口呆在县城之中，要回卧龙谷去应付一群莺莺燕燕吧。因此他笑道：“某向来心胸不阔，既然元公辅意欲羞辱某，某必羞辱还之。”</p>
“民不与官斗。”</p>
“多谢明府金玉之言，不过，元公辅此次除了羞辱某之外，还有一层用意，试探某是否有自保之力。”叶畅端正身躯，正色道：“若某无自保之力，恐怕灭顶之灾便在不远。相反，若某反击得力，元公辅必不敢轻举妄动。”</p>
元公路知道叶畅说得不错，那元载行事如此，若是叶畅真没有自保能力，身死族灭就是必然的下场。</p>
双方仇恨太深，或者说，元载对叶畅的仇恨太深，几乎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因此，一方得志，另一方便必定倒楣。</p>
“唉，当初我便说你，多智是多智，可是此智必为汝惹祸，如今看来，是不幸言中。”元公路叹了声，也不再劝：“你好自为之。”</p>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是一阵喧闹。</p>
紧接着元载沉脸快步而来，跟在元载身后的，还有满衙的吏员。</p>
方才叶畅托元公路家人前去请元载，元载方才罢宴，让已经笑得脸都直抽的吏员们总算松了口气。元载打探的消息，就是叶畅算了近两个时辰，因此在元载心中，叶畅是还没有算完的。</p>
“元明府召下官来此，莫非是为这轻薄无德之辈说情？”自恃有王忠嗣为后盾，元载说话狂妄，根本不给元公路面子，开口便道。</p>
元公路原本还想努一把力的，此时也不禁动气：既然你元载自家想着要将脸送上门让叶畅去抽，那么我还多管什么闲事！</p>
因此，他一摆手：“少府何出此言，召你来此，是因为叶郎君已经算完了。”</p>
“原本明府的面子，某是一定要给的，但早闻修武民风刁蛮，又以这叶畅为……什么？”</p>
元载自顾自地说，说得一半，才意识到不对，元公路并不是在说情！</p>
他讶然看着元公路，又看了看叶畅，再看看堆在桌上的那些册簿：“明府方才说什么？”</p>
“本官是说，叶十一已经将这些册簿算完了，只等你来验。”元公路慢悠悠地道：“少府莫非听力不聪，否则本官说得如此清楚，为何你却还误会？”</p>
以元公路的立场，说这名话，几乎就是在大骂元载“聋子”。可是元载只能生受下去，他可以不给元公路面子，同样，元公路也可以不给他面子，原本就是他失礼在先！</p>
更何况，此时他关注的也不是此事！</p>
“这不可能！”他几乎是脱口而出。</p>
“莫非本官还要欺瞒于你？”</p>
“他不可能算得完……”</p>
“原来元少府交给某的，竟然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元少府当真是好用心，好用意！”叶畅轻笑了一声，这个时候开口：“不过在长安之时，某就曾经说过，你乃是学问不精才华不足之辈，你做不到的事情，并不意味着某做不到！”</p>
那些吏员听得叶畅这一句，顿时呆住了。原本他们想着元公路离任，叶畅在地方上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接下来该会沉沦一段时间，却不曾想，叶畅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新上任的少府咄咄逼人！</p>
这位叶郎君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p>
元载脸色忽青忽白，叶畅翻起旧账，也是向大家表明，他元载来找麻烦，纯粹就是报私仇。同时，也将他在长安城中的丑态拿出来，打击他的威信。</p>
此次若不能压制住叶畅，给叶畅足够的教训，那么他在县中威信扫地，此后政令，必难以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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