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山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李雪梅的妈妈在街上卖烤红薯,连忙把这件事情告诉我。
我内心里也有些失望,摇着头说:“不可能。”
木山看着赌咒发誓的说了一通,又强调说:“我亲自看见的,还会有假。”
我不以为然,说:“我们都是种地的人,现在只是在这里当个临时工。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人呢?”
木山生气地说:“我是希望你找个家庭环境好点的,在沙市好好生活。”
“家庭环境不是我首要考虑的问题,”我像似对自己的内心说,“我考虑的两个人之间能否合得来,是否真爱。还有一点极为重要,人家要不要我?”
“哪有美好的爱情,即使有美好的爱情也都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这就是现实。”木山心有不甘地说,“你自己要看得起自己,你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谁还看得起你呢?”
我很想笑,忽然之间感觉木山说的别人说过的话。
“其实,我和李雪梅之间,现在什么都不是,非要说是什么,只是两个熟人,两个认识的人。”我说,“我和李雪梅也是不可能的,有可能也只是暂时性的朋友的关系,等李雪梅考试师范的时候,就是我们分开的时候。”
木山忍不住笑着说:“你们都拥抱,接吻了,还说没有什么?”
我一惊,闭住眼睛,小声说:“这都是太孤单,太空虚了。”
“我理解,”木山直率地说,“但,你也要对自己负责。”
我点点头,关切地问:“你和刘凤娇怎么样?”
“很好啊,”木山笑着说,“就是没有钱结婚。”
“我真的和李雪梅没有什么,”我说,“再说,李雪梅现在最重要的是读书,考师范。”
“等她考上师范后,”木山说,“她还会来找你,我担心你受不了。”
“那样更好啊,”我说,“到时候,我就会离开李雪梅,我倒是希望是这样的结果。”
“但是,”木山停顿了一下,说,“这样,对你不公平啊。”
“没有什么,”我大声说,“成人之美。”
“我不是干涉你的生活,”木山大声说,“我是觉得,你和一个卖烤红薯的女儿交往,同事们都笑话你啊,也笑话我啊。”
我感觉到头皮发麻,很想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于是说:“在哪里摆摊?”
“跟我来。”木山说着,带头走了出去。
两人赌气似的走到大街上,木山带着我很快就找到了路边卖红薯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站在一个铁桶改造的烤炉旁边,身上破旧的衣服布满了灰尘,圆圆的脸常年被炉子烤黑了,倒和李雪梅有几分相似。
我站着远处,仍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一种现实。中年女人见我们站在不远处向那边张望,便热情地叫卖:“烤红薯,烤红薯,又香又甜的烤红薯。”
那说话声都与李雪梅相似,顿时,我感觉自己内心里面也不能接受不了这样的一种现实,老家人怎么看我呢?去沙市,和一个烤红薯的……
木山看到我的表情,他极为满意,嘿嘿笑个不停。
我的脸通红,再也无话可说。
“怎么样?”木山问,“你自己也过不了这一关吧?”
“但,”我极力反驳,“你怎么就这样肯定这是李雪梅的妈妈?”
“我亲眼所见。”木山说,“那天,我看见李雪梅和她在一起,李雪梅还帮她卖红薯呢。”
“其实,”我控制自己的情绪说,“卖红薯,和卖其它商品一样,有什么不一样?”
“不要强词夺理了,”木山说,“老家人要是知道你在沙市找个卖红薯的丈母娘,还不笑掉大牙?怎么说你好啊?要是梅香也知道这件事,她怎么想啊?你来沙市了,丈母娘是烤红薯的,说出去,好听吗?”
我无话可说,再次回头看看那个卖红薯的中年妇女,和李雪梅真的很像,感觉到某种后怕,好像有许多人在我的背后指指点点。
李雪梅偶尔来看望我,我只好带着李雪梅去楼顶坐坐,就像是接待一个熟人。我很想直接问李雪梅,你妈是不是在卖红薯?几次话到嘴巴又咽下去了。
“最近,”我问,“成绩怎么样?”
“可以啊。”李雪梅说,“我现在都在家里复习了。”
“为什么要在家里复习?”我问。
“马上要考试了,一些人认为马上就要离开学校,反而加快时间谈恋爱了。”李雪梅说着就笑了。
“你不是也一样吗?”我故意说。
“你好讨厌,”李雪梅害羞的样子低下头,说,“我还不是想你。”
“你现在,”我说,“学习最重要,明白吗?”
李雪梅点点头,过了一会,小声问:“你想我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不是说分手的时候,我不想自己的一言一行改变本来很自然的事情,或者说,我现在提出分手,一定会对李雪梅打击很大,等李雪梅考试后再说吧。
李雪梅走的时候,送给我一本新书,小声说:“我知道你喜欢看小说。”
我接过李雪梅手里的书,看到封面上写着《我的大学》。
李雪梅趁机猛地抱住我。我的手拿着《我的大学》没有动,感觉那个卖红薯的中年妇女站在面前,我有点茫然而不知所措。
“你怎么啦?”李雪梅小声问。
“没什么。”我掩饰着说。
“那我走了。”李雪梅转着很高兴地说,匆匆忙忙地走了。
我闭紧双眼,控住着眼泪,不让眼泪流出来。我翻开书,发现书页之中夹着二张十元的纸币。李雪梅,我感觉到内心里一个声音在高喊,迅速跑到楼顶的一侧,这个位置能看见小院的铁栅门,我想看看李雪梅的背影,我不知道应该放弃,还是珍惜。
“李雪梅。”我终于冲李雪梅的背影大叫一声。
李雪梅回过头,眨眨眼睛向我招手,然后,像一只小鸟那样蹦蹦跳跳地走了。
断断续续上班,上一两天,休息一周。本来不多的工资一拖再拖,已经一个月没有发工资了。
黄平和木山一大早就骂骂咧咧叫嚷起来。
黄平骂道:“这太不像话了,拖了二个月都不发工资。”
“走走,”木山叫喊道,“走,我们一起去找王主任要工资。”
“万一,”黄平说,“万一不发工资,借点生活费也行。”
“别说借钱,”木山瞪大眼睛说,“发工资。”
“对头,”黄平说,“所以,今天无论如何,要搞点钱。”
“不用去,”魏华松默默地吐出一口烟,说,“会计都辞职了。”
“可是,”黄平愤怒地喊道,“我们要生活啊。”
“是啊,”木山摊开两只手,吼道,“我好几天都没有钱了,都是跟刘凤娇去吃面,丢死人了。”
木山和黄平一起走出了寝室,一边走着,一边叫骂。
“我,”魏华松说,“我这里还有钱,你先拿点,暂时对付一下。”
“谢谢,”我很感激地说,“我还有钱,等哪天真的没有办法了,再说。”
魏华松再没有说什么,他继续抽烟。
寝室里的烟雾袅绕,我只好起床拿着书来到寝室外的走廊上,没有心思,低头看看小院的情况。
院子里非常安静,以前杜再蓉偶尔出现在小院里,想想,不知道杜再蓉现在哪里上班,生活过得好不好?
渐渐地,我感觉到眼睛里噙满了眼泪,远去的景物渐渐地模糊了。我眨眨眼看着那院子里不知名的两棵树,树叶宽大而茂盛,枝头上结着绿色的果子越长越大了。
一阵风吹来,我感觉到脸上的什么东西飘落了下来。
木山和黄平两个人空着手走进小院,慢慢吞吞地回到宿舍,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魏华松递给他们烟,说:“早都说要你们别去。”
“这是十块钱,”我翻开书看着夹杂书页间的纸币对木山说,“本来不打算用的。”
“你怎么还有钱?”木山惊喜地问。
“李雪梅的,我一直没有用,”我如实说,“她在书里夹了两张十元。”
木山听说是李雪梅的,迟疑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说:“我不用这个钱。”
“都是中国人民的钱,怎么就不能用。”黄平开玩笑地说。
“你还说没有什么,”木山非常难过地说,“人家能给你二十块钱,这说明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大声喊道,“你还顾及这?”
“越是这样的时刻,”木山说,“越是考验一个人的时候。”
我愣住了,发现自己是不是错了。
“先用吧,你们想啊,能在这个时候,肯借钱给我们的人,那一定是真心实意的对我们好。”黄平说,“等发了工资,加倍还呗。”
“饿死我,都不用这个钱。”木山说。
我只好从口袋里搜出那仅有的二块钱,递给木山,说:“这是我的两块钱,你去买馒头吧。”
“你吃了吗?”木山问。
“没有吃。”我苦笑道。
“走,”木山说,“去我二叔家吃吧。”
“去沙棉?”我问。
“嗯嗯。”木山肯定地说,“好久都没有吃过饱饭了,今天敞开肚皮吃,另外,找他借点生活费。”
“一来一去,”黄平笑着说,“快二十里哟。”
“等你们吃饱,”魏华松笑着说,“等你走回来,又饿了。”
“不管了,”木山说,“先吃饱肚子再说。”
魏华松和黄平怎么说都不愿意去。我只好跟着木山往“沙棉”骑行。两个人一路骑行,一边说笑,渴了就找自来水管喝水,累了就歇一歇,一直走到天黑,总算到“沙棉”厂。进了厂,大约又骑行了十几分钟,才来到一个小院里,里面住着几户。
木山走进去,直接喊了一声:“二叔。”
木山二叔在吃饭,看到木山来了,惊喜不已,问:“吃饭了吗?”
木山笑嘻嘻地说:“我们就是来吃饭的?”
“来来来,”木山二叔端了二把椅子,让我们坐下来,又吩咐木山二妈,“赶紧煮饭。”
木山二妈问:“煮多少米?”
木山二叔笑着说:“煮一满锅。”
我和木山也不客气,大口吃饭,大口吃菜。一会碗里的饭就吃完了,只得停下来,等电饭锅里的饭熟。
木山二叔笑着说:“吃菜,吃菜。”
但菜也不多,我和木山只好等饭熟,自然说起了厂里的情况。
“现在怎么搞的?以前很好的厂啊,比我们的工资都高啊。”木山二叔说。
木山只有更具体地说出厂里的情况。
“那个厂很好啊,”木山二叔依然十分惋惜地说,“之前很好啊,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
这时,米饭熟了,我和木山一连吃了几碗饭,都没有怎么吃菜,这是我们几个月来吃的最香的晚饭。直到吃不下了,才直了直身体,站了起来。
“借给我二十块钱吧。”木山打着饱嗝说。
木山二叔拿出钱包,抽出四十元,说:“你们一人二十。”
木山和我拿着钱,高兴地笑了。
“就在这里过一夜,明天再走。”木山二叔说。
“我们走。”木山说,“谢谢二叔。”
木山和我走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我想起什么来,问:“梅香也在这里上班?”
木山笑着说:“你现在还有心思想和梅香见面?”
我内心里苦苦的,摇摇头。两个人挺着吃饱的肚子骑着车往厂里走,两个人轮番换着骑自行车,骑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宿舍门口,这个时候又感觉到肚子饿了。
“真的哟,”木山笑着说,“刚走到,又饿了,魏华松是不是也经历过?”
“这说明,”我笑着说,“我们的新陈代谢好。”
“嘿嘿,”木山笑了两声,慢慢地翻过铁栅栏;我也感觉没有多少力气了,使尽全力爬上铁栅门,然后慢慢地翻了过去。
终于又上班了。
厂里没有做手套了,重新安排了生产电炉子的电阻丝。大家听到这样的消息,高兴得不得了。
裴晓梅还是我的班长,我再次看见裴晓梅,心里百感交集。
“你还好吧?”裴晓梅见面就问。
我小声说:“差点饿死了。”
裴晓梅哈哈大笑,她首先教会我绕丝。
“就做这事?”我有点怀疑地问。
“是啊,以后改做电阻丝了。”裴晓梅笑着说。
我在车间,面前只有一台简陋的机械,固定在三脚架上,这使我想起了老家放影人,固定在长凳上用于倒片的一台简单的加速机械。
一会,一个姑娘坐到他的面前。我吃了一惊,感觉似曾认识这个姑娘,但一下子又叫不出名字来。
姑娘和我一起配合着绕丝。我负责用手摇动齿轮,一根细细的钢棒飞快地转动;姑娘带着手套拉着铜丝并控制在钢棒上,随着钢棒飞速转动绕成一圈一圈的丝来,绕到了钢棒末端,剪断,抽出来,就是一根弹簧。
我小心翼翼地与姑娘相互配合,两人很快就熟练了工作。新工作的开始,让两个人彼此都很开心。
我不时打量姑娘,渐渐地想起姑娘是3号寝室的姑娘:
白皙的鹅蛋型的脸,弯弯的眉毛下面,一双明亮的双眼皮的大眼睛闪闪发亮,螺丝卷发头发蓬松着,每根发丝都是细小有规则波纹,蓬松的发丝扎成了马尾,扎成马尾依然蓬松,像是金鱼的尾巴,白色的丝巾和头发随着身体的移动轻轻地飘动,漂亮极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终于鼓起勇气问。
姑娘迟疑了一下,小声说:“肖依萍。”
“果然是你,”我终于想起来郑青梅曾经告诉过我这个名字,说,“你住在3号寝室吧。”
肖依萍点头,说:“是啊。”
“我想起来了,”我笑着说,“之前,杜再蓉和你一个寝室。”
“是啊。”肖依萍笑着说。
“梦进城生日那天,你到二楼去了?”我问。
“看你跳舞,”肖依萍笑着说,“你的舞,跳得真好,我都想学。”
我恍然大笑着说:“可以啊,有空我教你。”
“好啊,”肖依萍笑着说,“你说话算话吗?”
“君子一言。”我笑着说。
“驷马难追。”肖依萍笑着说。
我愕然地看着肖依萍,感觉到两个人之间有许多的共同话语,于是问:“你有哪些爱好?”
“没有什么爱好,”肖依萍不好意思的样子说。
“吗?”我试探着问。
“看啊。”肖依萍立刻说,“杜再蓉的那一箱书,我都看了。”
这时,我才想起杜再蓉的那一箱子书放在床底下,还没有来得及看呢。心想,下班后拖出来,看看有什么书。
“都是些什么书啊?”我问。
“书多了,哈哈。”肖依萍笑着说,“不上班的时间,我都了。”
“很好,”我说,“你的‘萍’字,是带草头的吗?”
“嗯嗯。”肖依萍点头。
“萍,是漂浮不定的水生植物。”我说,想起自己就是一只浮萍,不免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我们现在就是一种漂的生活啊。”肖依萍默默地说。
我内心里被什么触动了一下,连忙问:“你是因为什么来沙市的呢?”
“我不想被父母管着,他们总是要我做这做那,其实,我不想听他们的,但又没有办法,所以就出来了。”肖依萍说。
两人能在这里相识,首先就是一种缘分,虽说出走的目的不一样,但都是为了自由,我想,感觉两个人都像是浮萍,随波逐流。
我好奇地问:“你不想找个港湾吗?不再漂泊。”
“这里就是港湾。”肖依萍笑着说。
“你什么时候进厂的?”我问。
“两三年了吧。”肖依萍说。
“之前是不是效益很好啊?”我问。
“是啊,就是去年和今年,这两年不景气。”肖依萍说。
“你认为,还会好起来吗?”我问。
“现在,换产品了,可能还会红火吧?”肖依萍说,从她的语气当中感觉有希望。
我点点头,非常赞同肖依萍的判断,肯定地说:“说实话,我在家里太憋屈了,所以逃离出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肖依萍说。
“相逢何必曾相识。”我说。
肖依萍很开心地笑笑,说:“我不是‘琵琶女’。”
“我也不是‘白居易’。”我说。
“你很有才艺。”肖依萍十分惊喜的样子说,我们相视一笑。
“你也一样,才女。”我兴奋地说。
“你的名气很大哟。”肖依萍说。
“什么名气?”我问。
“你们‘四大金刚’还不出名吗?”肖依萍试探着问。
“哈哈,”我说,“我没有打过架,也不会打架。”
“你的霹雳舞跳得不错。”肖依萍伸出大拇指笑着说,“这个很出名,哈哈。”
“那又不能当饭吃。”我不屑一顾地说。
”说明你,多才多艺啊。”肖依萍微微笑着说。
我忽然被一个女生夸奖,内心里很温暖,很美妙的感受。我说:“其实,我有很多的缺点。”
“知道自己缺点的人,就是一个优点,”肖依萍认真地说,“说明你经常反思,反思过去,才能总结经验,继续进步。”
“你口才太好了。”我笑着说。
“我之前也是不会讲话啊,都是看了杜再蓉的书,有十几本《社交与口才》,我都看了,哈哈。”肖依萍笑着说,“还有《青年文摘》,《婚姻与家庭》,哈哈。”
“不好意思,我还没有看,”我直爽地说,“我放到床底下都忘记了。”
“你是那里人?”肖依萍问。
“普济观。”我说,然后连忙更正说,“普济镇。”
“听裴晓梅说你们那里的‘普济观’是明朝修建的?”肖依萍继续问。
我暗暗吃惊,这个肖依萍和我搭档之前,还打听了我的情况?心想,这个姑娘不简单啊。我连忙问:“你是哪里的?”
“弥市的。”肖依萍说。
“弥市在哪里?”我问。
“过了江,经过埠河,很快就到了。”肖依萍说。
我继续问:“你家里有几口人呢?”
“五口人,爷爷,爸妈,还有一个妹妹。”肖依萍开心地说。
“你还有爷爷?”我问,内心里很羡慕的想法。
“是啊,”肖依萍笑着说,“爷爷对我很好。”
“有爷爷真好啊!”我有点遗憾地说,“我出生就没有见到爷爷。”
“你找个有爷爷的女朋友,不就也有爷爷了吗?”肖依萍笑着说,尔后脸红了。
我看着肖依萍,感觉脸有点发烫,猛然想起当初很想对裴晓梅问的话,一直都不敢问。此刻,我鼓起勇气问:“你有男朋友了吗?”
肖依萍的脸红了,害羞地说:“没有。”
我赶紧接着肖依萍的话说:“我也是没有女朋友。”
肖依萍愣愣地看着我,半天才说:“李雪梅,不是你女朋友?”
“那都是郑青梅开玩笑弄的,”我苦笑道,“人家还是学生呢。”
“现在,很多学生就开始谈朋友了。”肖依萍依然笑着说。
我再一次感觉到浑身冒汗,我想,在走廊吻李雪梅的事情,她一定听说了。我无奈地摇摇头,有种绝望的感觉。我不好意思的看着肖依萍,内心里忽然明白眼前的姑娘才是自己寻找的姑娘,想到这里非常懊悔,不该发生那些荒唐的事情,但事情已经发生,后悔有什么用呢?
肖依萍哦哦了两声,笑起来,那样子很美。
“要是你找男朋友的话,是什么标准呢?”我紧接着问。
“哈哈,要是找的话,合意就好了,哈哈。”肖依萍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们厂里有没有合得来的人呢?”我继续问。
肖依萍笑而不答。
“你认为谈朋友,是感情重要,还是钱重要?”我大胆地问。
“当然是感情。”肖依萍抿着嘴笑着说。
我心里暖暖的,对于我而言,除了物质上贫穷,但精神上相对富有。看着肖依萍鹅蛋般的脸,多美啊!心想,金钱不够,感情来凑。以后,多对肖依萍好。还有,她是那么善良,可爱的姑娘啊。
“我也看重感情!”我说完,内心里有点激动,思想中一种东西在悄悄地萌发。
“你为什么出来打工?”肖依萍问。
“不出来,就会种地,”我说,“我不想种地。”
“为什么不想种地?”肖依萍继续问。
“我们那里,人均不到一亩地,也没有别的收入,家家户户都贫穷,除了少数几家做手艺,卖鱼,卖猪肉和买菜的好一点吧。”我说,“我想跳出那个地方,寻求幸福的生活。”
“你的选择是对的哟。”肖依萍笑着说,“我在外面比家里好玩点,爸妈管不着,多么自由啊。”
“我也向往自由,”我说,“当初,木山还不想来沙市,木山是想找像‘活力28’,还有沙棉那样的好厂。那天,木山打死了一只狗,才知道是科委的狗,我们就逃到沙市了。”
“科委,是谁?”肖依萍问。
“我们的村支书,贪污受贿,一手遮天,我们都很反对他,但没有能力扳倒他。”我愤愤地说。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我也算是逃出来的,哈哈,我爸妈不同意我出来上班。”肖依萍笑着说,“家里的农活都做不完呢。”
“你们那里田很多?”我问。
“我们家十几亩呢。天天干活,干不完的活。”肖依萍有点埋怨的语气说,“很多事情,都要听他们的,但我不愿总是听他们的,又怕伤了他们的心。”
“我也不想干农活,和家人闹翻了。”我说,“经常去村子后面的树林里跳舞,放松心情,哈哈。”
“哈哈,”肖依萍捂着嘴大笑,说,“总感觉你有股傲气,不食人间烟火,原来你也是很普通的人啊。”
“之前,我在你的印象中是那样的吗?”我问。
“目空一切,哈哈。”肖依萍依然笑着说。
我有的不好意思地说:“与生俱来,一种古怪的性情。”
“哈哈。”肖依萍再次笑起来。
“杜再蓉现在哪里?”我问,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当老师去了,快结婚了。”肖依萍说。
我听到这样的消息既高兴又失意,想到自己的不努力,惭愧地低下头。
“杜再蓉经常夸你呢。”肖依萍笑着说。
“夸我什么?”我问。
“她说你,很有才。”肖依萍笑着说。
“你也是这样想的吗?”我试探着问。
“有一点吧,”肖依萍说,“你和别的男生有些不同。”
“哪些不同?”我问。
“杜再蓉说有一次,黄平要欺负她,是你帮忙拦住了。”肖依萍默默地说,“说你很仗义。”
“哦,我也想起来了这件事,不过当时的想法是杜再蓉像仙女一般,不能任由黄平那样粗暴对待,也是一时兴起。”我说,“我不是一个爱打抱不平的人,我们寝室里,魏华松爱打抱不平。”
“杜再蓉就说你人好,善良,正直,然后还流了眼泪了。”肖依萍说,“我经常看到你吧,你又是文质彬彬的样子,看上去就是很有学问,有才气吧。”
我忽然很怀恋杜再蓉:我们相互之间彼此尊重,无声地鼓励。虽然没有过多的言语上的交流,但也能感受得到彼此之间的尊重,珍惜,还有彼此之间的倾慕,深深地埋藏心底。
“我初中没有毕业。”我说,“没有什么才气。可能,有点与众不同吧。其实,这就是一种古怪的性情,有时候我自己都纳闷。”
肖依萍听得入迷了,眼睛直愣愣看着我。此时,我也直愣愣看着肖依萍,突然认为,肖依萍就是我想要找的朋友。
中午下班了。我等肖依萍走了之后,准确地说是看着肖依萍走远,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原地思考,深思熟虑之后发现肖依萍就是我寻找的心灵相通的姑娘。良久,我才慢慢站起来,高兴地向食堂走去。
木山和刘凤娇在餐桌旁,紧挨着坐在一起,饭桌上放着我的一个饭盒,里面装满了饭菜。
我走了过去,说了一声:“谢谢啊。”然后,坐下来吃饭。
刘凤娇伸出拳头打了我的后背一拳,笑着说:“吃饭都不积极了。”
木山看着我微微笑着,用勺子从刘凤娇碗里舀起一勺菜,塞入口中。
郑青梅端着饭碗过来,来到我的旁边坐下来,将碗放在桌子上,摸出餐巾纸在板凳上擦了又擦,才坐下来。
“新的工作,新的搭档,感觉怎么样呢?”郑青梅刚坐下来就问,好像有另外一层意思。
我支支吾吾一阵,说:“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我看你和肖依萍在一起很开心的,有说有笑,王主任在你们身边,你们都没有看到,还好你们没有影响工作。”郑青梅阴不阴阳不阳地说,“真的准备把李雪梅抛弃?”
我吃了一惊,问:“王主任来了?”
郑青梅噗呲一笑,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吃饭。
郑青梅的话让我感觉到对不起李雪梅,我想,应该尽快对李雪梅说清楚;然后抬头看着郑青梅素面朝天的脸,惊奇地发现,郑青梅的没有以前的那样令我神魂颠倒了。
木山笑着说:“离开李雪梅,是我的责任,要怪就怪我吧。”
“这都是什么年代了,就凭你是齐浔的叔,但在爱情的这件事情上,也没有发言权啊。”郑青梅理直气壮地说,“我做的媒,你们休想过我这一关,我就反对喜新厌旧的人,我今天跟你们说啊,在我这,这一关过不去。”
“李雪梅现在怎么样?”我问。
“还那样,好好的。”郑青梅吃着饭,没有看我。
“那都是你开玩笑闹的,”我故意说,“人家还是个孩子。”
郑青梅看着我笑,小声问:“是谁当众吻人家?”
“那,还不是太无聊了吗?”我解释说,“还是不是为了那顿晚饭。”
郑青梅很生气的样子责问:“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郑青梅,”木山说,“请你转告一句话,就说齐浔和她不可能有未来。”
“这样的话,你们亲自去说。”郑青梅说,“我说不出口。”
“我当面解释吧。”我说,“责任在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郑青梅,想个办法,让齐浔和李雪梅分手吧。”木山固执地说,“他们完全不般配,你想啊,要是李雪梅考上了师范,或者考上大学,还看得上齐浔吗?”
“为什么就看不上了呢?”郑青梅同样没有抬头,吃着饭问。
“哈哈。”木山笑了两声,说,“再说,李雪梅妈妈是卖烤红薯的呀。”
“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啊?真正的爱情,不能只看家庭环境,物质方面……”郑青梅说着猛地抬起头,她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你们都不懂爱情,对你们说的有用吗?”
刘凤娇一个劲地将自己碗里的瘦肉,都夹给木山碗里,小声说:“你吃肉。”
郑青梅冷冷地看了看刘凤娇,忽地又笑起来,骂道:“你个没心没肺的,我们正在谈伟大的爱情,你呀。哈哈。”
“我没有想过爱情,就是简单地过日子呗。”刘凤娇轻描淡写地说。
木山默默点头,微笑着,然后快乐地吃饭,嘴边故意吧嗒吧嗒响。
郑青梅和我对视了一下,学着刘凤娇把饭碗里的瘦肉夹给我。
刘凤娇此刻似乎明白了什么,叫道:“你们两人好坏,你们好坏。当着我的面这样做,哈哈,我不理你们了。”
我忽然感觉眼泪都流下来了,我想,如果郑青梅不是开玩笑,如果一开始我和郑青梅就这样开始,现在也不会结束吧,那该有多好啊。我毫不掩饰地说喜欢郑青梅,但我还需要郑青梅喜欢我。希望的是那种相互喜欢,相互尊重的感觉。虽说我对郑青梅的那种喜欢一直没有改变,但不会因为自己喜欢就不顾一切去追求她,我想,我也需要郑青梅真正的喜欢我,就像我喜欢她一样。很显然,郑青梅做不到这一点,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抬头扫视了整个食堂,眨巴在眼睛,模糊中发现肖依萍不远的饭桌上默默地吃饭。
于是,我很想端着饭碗向肖依萍那边走过去,但最终没有那样做,只是一边吃饭,一边注视着肖依萍那个方向。
“你是不是现在认识了肖依萍,然后就想抛弃李雪梅?”郑青梅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我问。
“我不是,”我的眼睛不敢看郑青梅的眼,继续说,“现在,我才发现和一个学生谈恋爱不道德,而且这样的思想一直困扰着我,不得安宁。”
“那你,就是不负责任。”郑青梅杏眼圆瞪,怒目而视。
“冲动,”我说,“当时,不是你们希望的吗?”
“冲动是魔鬼。”郑青梅笑着说,“还是你直接和李雪梅说,好吗?”
“我们好久没有见了,见了面,我会说的。”我说。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