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林还是没能理清这几天发生的状况。
辘辘作响的马车轮子碰撞着颠簸的路面。黑暗的狭小的车厢里,旁边负责押解的军士始终一言不发,弗林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只有铠甲片相互撞击的金属声和他手腕上镣铐带来的负荷感能提醒他这片黑暗的真实性。
他无法判断过去了多长时间,事实上,他对时间流逝已经失去了感应。五分钟,或一个祷时,他区分不了。眼前的黑暗如同深沉的泥沼,他只要凝视一会,就会陷入回忆的乱流之中。
一副画面飘过,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上面去。海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某一段记忆的起点。他又一次尝试起回溯。海边,然后是,渔村。是的,他来到了一个小村子——
“您好,请问您是……?”一位执事模样的年轻人迎上来,镶银边的灰白色长袍,十字烛台银吊坠,纯白围面布,亚麻色头发,蓝瞳和泛着赤色的眼眶……嗯,这是哪一片的人口特征来着?刺痛,绘着狰狞眼影的蓝瞳面孔闪过,那人正吼叫着,鲜血从嘴角流下,滴在黯淡无光的胸甲上……是的,这个人和他很像,弗林对他很熟悉……可他是哪里人,不,他是谁?疼……
“长官?您不舒服吗?”年轻人问道,但他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关心,倒不如说是看出什么之后的冷漠和厌烦。“没事。”弗林摆摆手,却惊讶地发现他连一个标准的单词都吐不出来。那一声“没事”几乎是从什么未经驯化的野蛮人,不,野兽嘴里吐出来的。那年轻人显然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右手背到身后了。很高的警惕性,但这种反应速度还是太慢……清醒点!弗林猛然意识到他正在和人说话,用力清了清嗓子。这一下让他疼的几乎要吐血,不过总算能说清楚话了。他先为失礼道了个歉,然后解释说他是曾参与护送公主联姻船队的士官,因遭遇海难而漂流到这里的海岸上,他醒过来时只记得这些。年轻的执事点了点头,掏出一个小本子用针尾笔记录了些什么,然后招呼附近的一位教徒过来给他安排住处。
那教徒似乎是位女性,但全身上下都被红黑二色的长衫罩的严实,脸上缠着黑色围面布,只露出一双略带紧张的眼睛。她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头道:“请随我来。”显然她在努力地发出标准的帝国通用语的音节,但地区口音的痕迹实在难以掩盖。只是弗林依然记不起这些发音特征属于哪个地区。随后教徒递给他一块洁白的围面布。他看了看,有些生疏地把它绕过后脑裹住口鼻。布上的不明气味和窒息感随之而来,弗林却反倒更加清醒了几分。他紧跟着小步前趋的教徒,穿行在村庄的小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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