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婶，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武华裳边跑边问着旁边的一个面有菜色的中年女工，周围人影纷杂，脚步凌乱。</p>
“我也不知道，但好像出了什么大事。”那中年女工仓惶回应道，她的手里牵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梳着两根小辫子，两只小脚努力地跟着母亲的脚部。</p>
寒越拉着武华裳的手，忽然觉得武华裳的手变得特别的冷。</p>
母子两人与丁婶母女是最后一波来到院子中的时候，宽阔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人，无论是还是扫地、纺织工，甚至连厨房里的火工都出来了，黑压压地站成一片。</p>
每个人表情茫然焦虑，有些人脑袋凑到一起在窃窃私语，有人焦躁不安地站在原地搓着手脚，有几个妇女怀抱中的婴儿不知道是因为睡觉被吵醒还是饥饿的缘故，张开小嘴大声啼哭，母亲们不断地哄着自己的孩子。</p>
压抑不安的气氛飘散在空气里，大院里面一片肃穆，几片老树叶子被暮风吹落，盘旋在人间的足屡间，似乎暗示着这昔日辉煌红火的大院即将落败，婴儿啼哭的声音，成了院子里各种声响的主调，每哭一声，周围焦虑不安的人们心底就更加上了一分沉重忐忑。</p>
寒越、武华裳与一同最后一波进到院子里的人，站到了人群的最后一排。</p>
“寒越哥哥。”小女孩牵着母亲的手站在一边，抬头望着寒越，圆圆的眼睛透着天真稚气的光。</p>
五岁的小女孩名叫小蝶，因为两人母亲熟稔的关系，所以两个小孩子之间也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p>
寒越摸了摸小蝶的头，温柔地说道：“小蝶，吃饭了没？”</p>
小蝶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然后摇了摇头道：“没有呢，妈妈给小蝶做了最喜欢吃了红薯粥，等下小蝶一定要回去满满地喝上一碗。”她停了一下，又向寒越问道：“寒越哥哥吃了没？没有的话，小蝶也请你吃一碗，可好吃了！”</p>
寒越笑了起来，但还没有回答小蝶的话，就听见台阶上的褚府林逸开口说话了，于是寒越他抬起头，透过焦虑不安的重重人影，望着那个正直沉稳的中年男人。</p>
随着林逸的一开口，大院里面窃窃私语的声音立即消失了，几个婴儿早就被母亲哄着入睡，眼角挂着残余的泪水，红扑扑的小脸蛋平静而安详。</p>
整个大院中一百多号人鸦雀无声，所有眼睛都盯着那个腰杆挺得笔直的中年男人，紧张的氛围似乎让夕阳光都照耀不进来。</p>
林逸深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褚大人有命，遣散褚府上下所有人等，各位这就拿上工钱，立即离开吧！！”</p>
人群为之震动，传来惊呼，接着一片喧哗。</p>
“林总管！这是为什么啊！？褚大人为什么要赶我们走！？”几个性子粗直的火工大汉忍不住开口问道。</p>
“是啊！为什么要赶走我们！？”无处可归的半老妇人们更是忍不住哭出了声。</p>
林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不必多问了！！来福，快把工钱发给大家！”几个蓝衣蓝帽的家丁托着盛满银币的盘子，快步走进人群中。</p>
林逸又呼唤道：“每个人工钱发三倍，大家别回去收拾了东西，走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天黑之后，恐怕就走不了了！！”</p>
人群更加震惊，骚乱弥漫全场，不少人失声痛哭。</p>
一边的小蝶忍不住摇晃着母亲丁婶的手：“妈妈，我是不是不能吃红薯粥了？”丁婶也是红了眼睛，轻声地安慰着女儿。</p>
寒越抬起头，却发现武华裳好像陷入了深深的震慑中，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心，仿佛都在这一刻间凝固起来，脸上的表情镌成了惊恐的形状，寒越握着她的手，感觉母亲的手冰凉无比。</p>
“妈妈？！”寒越抬头望着武华裳，但是武华裳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一般。寒越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武华裳的右手，想用手掌将那只冰冷的手温暖起来。</p>
前排的工人们拿着比平时多几倍的工钱，三五成群地陆续离开了，他们有的还在用袖子抹着眼泪抽泣，有的仍旧留恋不舍，驻足张望，但更多的人脸上写得，是对未知前途的迷茫与恐慌。</p>
“阿裳，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一旁牵着小蝶的丁婶向着武华裳问道。</p>
但是武华裳毫无反应，仍旧沉浸在那种让寒越都觉得害怕的沉默震惊里。</p>
“阿裳？”丁婶轻轻地用手推了推武华裳的肩膀。</p>
武华裳这才惊醒过来，脸色十分苍白地向着丁婶道：“我也不知……我心头慌乱得紧。”</p>
丁婶知道武华裳被丈夫抛下以后，母子二人在这个世上已经无依无靠，于是道：“你也知道，我们家那口子在南方边境上当兵，我准备去那里找他，虽然军纪严明，但是我想着靠他近点，总是好的，今天这事，让我心中太不踏实了，总觉得世事无常，你们母子如果没有别的去处，不如一同跟我到南方边境上去吧？”</p>
武华裳还没有开口，一个家丁已经把一个装满银币沉甸甸的布袋递了过来，“丁婶，这是你的工钱。”</p>
丁婶道谢接过。</p>
“武华裳。”</p>
武华裳也朝着家丁点了点头，双手接过，神不守舍地收好在怀中，又想了一下，才拉住丁婶的手，道：“丁婶谢谢你，但我还需要好好想一下。”</p>
丁婶看了看天色，向着武华裳说道：“总之天都快黑了，今日也赶不了路，出城了东面五里有个刘家村，我一个远房表姐在那里，阿裳如果你考虑清楚了，等下到那里找我就行了。”</p>
武华裳点头答应了。</p>
“寒越哥哥，记到要来找小蝶啊！”小蝶朝着寒越认真地嘱咐道。</p>
寒越摸了摸小蝶的脑袋，微笑着点了点头。</p>
“那我们先走了。”</p>
几人互相道别之后，丁婶拉着小蝶转身匆匆朝着院门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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