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山脚下,正值月圆。
远处走来一个匆匆的身影,整个人几乎笼罩在灰色的斗篷下,影子拖得长长的,更显得身形单薄。
是一个清瘦的女子。
地面崎岖不平,纵是一个壮汉走来也未免磕绊,然而她的脚步又稳又快,唯有长年在山间生活才有这样的本事。
灰衣人走上一条栈道,脚下是一条河流,大风掠过,流水潺潺,月光照在水面上,折射出金子般的光点。但她似乎并不在意此处美景,她快步走到桥头,忽而离开大路,拐进一条隐蔽的小道,径直前行,视野逐渐开阔。
尽头是一个落魄的村庄,残垣断壁,杂草丛生,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蓦的,远处亮起一簇簇绿色的光点,那是夜行生物的眼睛。一群黑鸦被声响惊动,发出呀呀的警告,纷纷停在一枯树枝上,用空洞的眼神观察来者。
她放下斗篷,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一双眸子黑如点漆,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光彩照人。正是阿瑛。然而美人双眉深蹙,眼角带着泪痕。
十二年了,自己已经十二年未曾回到这里。
走过熟悉的山路,恍惚间,她仿佛回到那天夜里。
如噩梦般的夜晚。
……
……
阿瑛紧紧依靠在母亲的身旁。她们正身处一个山洞,里边皆是村里的老弱妇孺,大家惊魂未定,相互依靠在一块儿,不断祷告,祈求灾难快点结束。
阿瑛瞪大一双眼睛,尚未从惊惶中缓过神来,“妈妈,我们给了那些叔叔吃的,他们为什么还要害我们?”
母亲抚摸女儿的背部,眉头紧锁,“他们是恶人,恶人是没有良心的,只会和豺狼一样到处害人。”
“他们是豺狼变的吗?”
母亲点头,“没错,他们是一群披着人皮、带着伪善面具的妖魔,一旦撕下面具就会露出丑陋的本相。”
“阿琳!”一个声音响起。
母亲的眼睛忽然亮了。
来人的脸部线条刚毅,身材挺拔,腰间挎着一把长刀。正是阿瑛的父亲,叶凡。
阿琳忽又皱眉,原来叶凡的肩膀上已经破旧不堪,白衣上血迹斑斑,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他正护着几个孩子,指挥他们躲进山洞。
“叶凡!”阿琳冲上去关切,“你疼不疼?”她强忍住拥抱爱人的冲动,担心触碰到他的伤口。
“我不要紧。”叶凡不愿让妻子担心,故作轻松的摇摇手臂,却不小心扯动伤口,不禁皱眉。
“胡说!”阿琳心疼,“我帮你包扎下。”
叶凡推辞,“阿琳,你和孩子先呆在这里,我还有事。”
阿琳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里?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又要回去!”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下来。
阿瑛见状也上来拉住他,“爸爸,你不要走,好不好?”
阿琳垂泪,“孩子都这样求你,你还要走?”
叶凡摇头,“我跟大长老说好的,等安置好你们就得去仙人洞同他会合。那帮土匪生性狡猾,圣物要是落在他们手里就遭了。”
阿琳不肯松手。
男人握住她的手,“阿琳,难道你忘了大长老的教诲?”
阿琳摇头,“我怎会忘记。”
她带着敬畏缓缓说道:“当年东华族因避秦时战乱被迫迁徙,本就草木凋零,而我们一支更在流亡中和族长一脉分离,来到这玉龙雪山避难……”
“那圣物又是什么?”
“圣物是老族长当年交托予我们一支保管的神圣之物。每个族人都需敬畏之、爱护之,不能另之落入恶人之手。”阿琳说罢涔涔泪下,当即不语。
叶凡点头,“虽然我们和族长一脉分开已久,但大长老一直在打探族长后人的下落,希望有朝一日能将圣物交还给他,让东华族重新统一。你说我要是让圣物落到恶贼手里,往后要是找到族长后人,我该如何与他交代?”
叶凡叹一口气,“更何况这次劫难是因为我的疏忽而起,我叶凡已经是个罪人,不应该将功折罪么?”
“那不是你的错。”阿琳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转过头去。
叶凡转而亲吻女儿的额头,“阿瑛,爸爸待会儿就来接你们,好不好?”
阿瑛倔强地摇摇头,憋着眼泪,死死拽住父亲的衣摆,被母亲软语劝了几次都不肯松手,硬是在白衣上扯出五条脏兮兮的指印。
“等我。”叶凡转身离开,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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