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调查员的突然提问让我把茶杯向下放的手掌于半空中顿了下,我看着手中的杯子思考着给出了自己最为确信的答案:
“这的确就是我最开始发现的异常了,如果在此之前少量的人流还可以用巧合来解释,那这一点,就是我一直不能理解的地方。”
“会不会是你的手表被人动了手脚?”
听到这种荒诞的问题我本想一笑而过,但毕竟面对着官方人员,我并不想因为一些可笑的理由被多次走访询问,只能耐心解释。
“这是近半小时的差别,我不可能察觉不到。
“我……”
我本想继续往下诉说经历,却突的发现自己有些头痛,我左手抚额,想着这是否是因为回忆起了那些并不美好的经历导致,我打算请求询问暂时停止,但我还未开口,就感到自己的对水的渴求再度出现,且这种情况极速升温,而后被放大到了极点,仅一秒后,我就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权力。
但这种异样的感觉还在不断的蔓延至我的全身,我抵住额头的左臂轰然倒塌,身体不自觉向后靠去,伴随异变一同产生的还有潮水般的耳鸣,它们此起彼伏,很快冲垮了我的意识。
哔----
时间好像因此停了一瞬,这种感觉是如此的清晰,就好像是几小时前我亲眼看着漫天的青色、黑色、肉色的碎纸屑自我手中滑落一般。
………………
怎么了?
房间内突然变的十分安静,我本以为是面前这位先生是需要一些事件来回想事件的细节,但过了十几秒依旧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我疑惑抬头,想着是不是这次故事的讲述再次勾起了这位先生的一些不好的回忆,因为我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情绪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但为了防止我第一次调查的中断,我只得祈求他能快速恢复状态。
但我向来不受命运眷顾。
这位先生在安静之后的状态突然发生了异变,他的声音就如同卡带的录像盘一般断断续续的念着一些含糊不清的单词,他的脸色就像正被强光鞭打一般惨白,虽然这种情况在我的意料之外,但这是我的第一份独立的正式任务,我并不想让事件持续恶化。
只是眨眼的功夫,这位先生的情况却已经恶化到了极点,占比逐渐增大的眼白以及更为颤抖姿态的让我确定,普通的医疗和安抚手段已经不再有一点的作用,我只得翻开那本实习手册,对照着上面的案例对这位先生进行另一种‘治疗’。
我诵念着前段时间反复记忆的祷文,用宁静洗涤着这位先生的精神。他还算很幸运,恐惧并没有彻底吞噬他的理智,否则事态可能会恶化到令人悲痛的一面。
“你没有遇到更棘手的情况,先生。”在处理好这位年轻先生的心理问题之后,我给他端上了一杯刚磨的咖啡替代那杯茶水,以便于他更能缓解自己刚才剧烈波动的情绪。
而我刚伸出手臂,一股低沉的闷响就自脑中爆出,巨痛随之传来,像是被人用重锤猛烈敲击一样。在此之后的我甚至不再能控制四肢的发力,只能麻木看着瓷质咖啡杯从我手中滑落。
可并未出现想象中陶瓷碎裂般的清脆声音,反而是那位先生的问候和接过咖啡的双手把我从那种怪异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您没事吧?”
我诧异地低头看向我的双手,却又发现自己的头还有些许轻微的痛感外,刚才的状况已然彻底消失,我强忍着挤出微笑抬头表示了感谢,并未惊讶于他为何会恢复的如此之快,因为这对于想要急忙结束采访的我来说并不是坏事。
但我却发现那位先生的状态此刻好的出奇,完全不像是刚刚还在经历噩梦的那个年轻人,他半躺在沙发上,双脚自然翘在了茶几上方,神情愉快地注视着我,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在听我讲述故事一样。
我认为这种状态的恢复会加快采访的进程,便没再过多询问。于是我收起实习手册,拿出笔记本准备继续记录,对岸的先生看到我已准备完成,语调轻快的继续补充着,好像之前的异常从没存在过。
“我和那位先生一路来到了酿酒庄园的外围,然后转身示意他已经到了此行的终点,但正当我要转身离开时,那位先生却突然开口向我请求。
“能帮个忙吗?先生,当然,如果您有急事,那当我没说就好。
“能在这个酿酒庄园门口等我一会吗?您不用跟我一起进去,就在原地等我五分钟就可以了。
“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并且我当时还有空闲的时间,我想可能是他觉得自己从酿酒厂出来后会忘记了回旅馆的路才会提出这个要求。这对于一些前来旅游考察的外乡人再正常不过了。”
面前的当事人说完这段话后端起面前茶几上的水杯,玻璃清脆的触碰声使我下意识抬头。我看着他猛地把双腿从茶几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笔直地快速收回,双膝紧贴着对准了我的方向。而后他机械般立起腰板,与合拢的双腿形成了异常标准的直角。而他语调中的悠闲突然消失,恢复到了之前的紧张状态。
看到他的状态后,我本想再次翻出手册,准备新一轮的‘治疗’办法。可我只觉得自己愈加紧张,神情绷紧,头部一直尚未消失的轻微痛感猛地加剧——像是我也收到了他的影响。
我费力抬头,看着对岸那位先生忽开忽合的嘴巴内崩出一个个单词,我做出了妥协。
为了第一次调查的顺利,我紧握住手中的记录笔,准备把疼痛刻在纸上,以尝试减轻我现在沉重的负担。
“当时的我……并不会想到,数分钟后……发生的变故……会彻底震撼我的一切认知。”
如卡带般的声音再次出现了。断续的单词拼接成完整的句子,其中蕴涵的恐惧与异常逐渐包裹了整个房间。但我没再去关心这位被调查者的情绪问题,因为调查明显已陷入尾声,此刻的时间对我来我变得格外重要。我忍住愈发强烈的头痛,打算在我的调查簿上写下第一篇,.knsh.co也是最重要的篇章。
啪!
我竟直接听到了笔尖与纸张接触的声音。这声音是如此的清脆,伴着已然酝酿到极致的疼痛回荡于我的脑海。这让我再也支撑不住,不得不暂时紧闭双眼,蜷缩身体。可即使这样,我仍并不想中断我最为重要的的第一次调查。
我试图发出咿呀——般的呓语,以此请求对岸的先生给予我一定的救助,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喉咙不再具有发声的资格,思绪也像生锈的齿轮一般无法转动。那个清脆的声音一直存在,此刻却变为嘈杂的鸣声。
我能做的,就只是拼劲全力地上仰头部,勉强撑开眼皮,来引起那位先生的注意----据手册上说,经过‘治疗’的人即使再次出现状况,也要比初始异常的人好得多。
而当我拼尽全力做到这一步时,却发现他正悠哉地喝着那杯咖啡,神情愉悦的瞥向我倒地的方向。我惊喜万分,手册没有骗我。
我抽搐着裂开嘴角,用笑容支撑着逐渐消散的意识。我看着对岸的先生站起身,渴求他会来拉我一把。可他却立于原地,开始整理起他那因为坐姿出现了些轻微褶皱的黑色风衣----这完全没有必要。
难道他没有看到我吗?齿轮的转动愈加迟钝,潮水般的疲惫与耳鸣冲刷着我仅存的思想。
恍惚间,我终于看到他缓步靠近,看到他探出手掌。可我竭力抬起的手臂这时已不再有任何动静。
我再也支撑不住了。
硬底皮靴清脆的敲地声,是我最后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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