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羡瑜睁眼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不是他不想睡懒觉,而是隐山寺的和尚们都做完了早课,开始忙活了。
有三三两两出来担水的,隔着墙壁,还能听见里面两个劈柴,还有在溪边洗菜的。
这么大动静,就是猪也睡不着。
隐山寺是当地最大的一座寺庙,人虽然不太多,只有十几个人,但五脏俱全。
后山一带种了成片的枇杷树,算是隐山寺的产业。除了枇杷树林,还有不少菜地。不知是不是这个世界存在武功这种不太科学的因素的原因,菜地的产量远比杨羡瑜想象的要多,成长周期也相对比较短,小小几片菜地就足以供养整个寺庙。
枇杷树种的也不多,仅在菜地附近几亩,每年春季成熟时,隐山寺都会采摘来,按秘方制成枇杷膏,送给城里的富户。因其效果极好,往往后续被许多人高价求买,供不应求。
前几日正是枇杷成熟的时候,寺里看的很严,乞丐混混等闲近不得后山,一来就会被和尚们赶走,若是偷了什么,被打死的也不是没有。
枇杷林虽然和菜地挨着,但菜地是被高高的栅栏围起来的,每天都有弟子轮流看守。
杨羡瑜原身的那个乞丐因为常来这里,不是没想过偷菜,但听说有别的乞丐偷菜被发现,打了个半死,后来回到城外破庙那边就被其他乞丐杀掉,瓜分了“遗产”,这才没敢动手。
而那“遗产”,只有区区十来个铜板和一套打火石罢了。
这也是杨羡瑜死活不想去原身常住的那座城外破庙的原因。
除了菜地和果林,隐山寺还有许多寺田,就在隐山附近一带,最早是隐山寺僧人开垦出来的,也有其他流民开垦的,不过所属权都是隐山寺,因为寺庙的田是不交税的。所以,只要寺庙对佃农压迫不狠,流民和佃农更愿意租耕寺田。
隐山寺很好名声,田租很低,低到了三十税一的地步。
如今的官府税率要高达十一税一,尽管没有口赋,但加上地方大族层层盘剥下来的杂税,百姓日子其实很不好过。
两相对比,隐山寺光凭极低的田租,就在这一带颇有善名了。
杨羡瑜之所以能摸进来,正好因为枇杷刚被摘下晒完,寺里又忙着接待贵客。
春季多是隐山寺的旺季,人手有些不够,这才让杨羡瑜混了进来。哪怕再早两天,都近不得隐山寺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隐山寺后山的隐山溪直通向白石镇的马市街街口。
白石镇就是原身乞丐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地名,也是他如今落脚的地方,因为有个在青江边上的小码头,算是比较繁华的一个村镇。
白石镇北边是原身逃荒途径的柳村,再往北过十几个村镇,就是他因饥荒而荒芜的甘井村。
甘井村的记忆,杨羡瑜完全想不起来,也没法推断究竟离白石镇多远,但白石镇到隐山寺过来只要一半刻,换算成小时制也就十几分钟,在这去哪多要靠双腿的世界里,实在是很近,不然昨天杨羡瑜饿成那样也走不过来。
这时候的人们一天只吃两顿,本来早上是不会有人来给他舍饭的——哪怕为了昨天在那老夫人面前夸海口做脸面也不会,朝廷舍粥还一天只有一碗呢,隐山寺肯给一大钵压的实实的饭,已是被传颂的慈悲了,哪可能会照寺里僧人那样,一日两餐地给?
不过,慧顺的心肠实在太好,早上来担水时,还偷偷摸摸塞给了杨羡瑜一个窝窝头,话都没敢多说一句就溜回去了。
窝窝头不大,也许是慧顺自己从牙缝里扣下来的,只有婴儿拳头大小,虽然压的紧紧实实的,杨羡瑜吃进去还是感觉腹中空空。
没办法,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杨羡瑜这副身体正是能吃的时候,一顿饭一个小窝窝头哪里能够呢!
杨羡瑜思来想去,决定自己动手,顺着小溪往山上走去。
隐山寺这后山虽然名义上是隐山寺的地盘,但越过前面这块小山坡,后面连绵不断的丘陵就算不得隐山寺的地盘了。
就杨羡瑜掏空回忆所知,虽然这片山都叫隐山,但具体名字也根据位置大小有所细微差别。
比如整体看起来最大的一座峰头叫“大隐山”,隐山寺所在的就是座峰头的半山腰偏下之处,寺庙后门处的溪水也是从峰顶的隐山泉瀑布流下来的,大家约定俗成的“隐山”,指的也是这座峰头。
东边的连着三座小土丘就被唤作“东隐山”,有时因为其太低矮,也叫“小隐丘”,土丘之间藏了一个村落,多是隐山寺的佃农,也有几个猎户,叫作隐山村。
东南边的七八座参差不齐的山峰,被称为“南山”或“山南”。那里树木丛生,离城镇太远,除了个别山民(逃税的百姓)和猎户,没有人定居。盖因山南林木太茂密,生活了许多野兽,听闻还有大虫出没,使人不敢轻至。
从隐山溪往南翻过去,还不到南山那片时,植被树木就会逐渐多一些,运气好还能遇到野枣之类的山果树,起码能果腹。
若是运气更好,能打到野兔或野鸡,那就更妙了。
杨羡瑜自信地抓着一把挑拣出来的石子,往树林深处走去。
昨天练的最厉害的时候,杨羡瑜的石子已经能刺入树干寸许了。
用来打猎或许不能一击致命,但靠其给猎物放血,利用其追击,似乎感觉上不是不行。
然而,望山跑死马。看着好像南山那边离隐山寺不太远,杨羡瑜却走了足足一个来小时都没翻过去隐山寺所在的大隐山。
因为担心错过隐山寺中午的布施,杨羡瑜还是没敢继续往南走,顺着来时在林子里踩出来的痕迹回返。
没了“打猎”的指望,杨羡瑜只好试着打了几只鸟——好歹也算个荤不是!
幸好这林子里的鸟没太有人欺负,又呆又肥大,再加上他的青竹镖怎么说都算入了门,打几只鸟还是做得到的。
就这,足以让杨羡瑜兴奋不已!
距离百步穿杨已经很接近了!就算被当成青竹镖的石子不是个个都命中,但打了一会儿也收获满满。
作为现代社会的大学生,杨羡瑜是不会处理鸟的,更别提野外取火——他只知道个极难成功的钻木取火。但作为拥有部分原身记忆的“乞丐”,他不光会野外就地找打火石(硅晶类石块/燧石),还会用高温泥脱鸟毛!
虽说吃野味有点膈应,但人都快饿死了,哪管得了那么多,何况这又不是生产力高度发达、不缺吃穿的现代!
说服了自己,杨羡瑜果断捡了些枯枝和干草,按着记忆里的样子,慌手慌脚地堆在一起,又找了块打火石,从汗巾带里摸出一块小小的铁片。
这块铁片还没有手指长,薄得似乎一使劲就能弄断,却是原身最宝贵、也是唯一的财产了。
抵在草团上的铁片不断在打火石上摩擦,很快就出了火星子,把干草团点燃。
杨羡瑜忙双手护着草团挡风,趴在地上冲着草团吹气,本来几乎要熄灭的火星子瞬间高涨起来。
杨羡瑜这才用树枝把染着的草团拨到枯枝堆里,篝火就起好了。
‘说不定我都能和贝爷一较高下了。’
杨羡瑜苦中作乐地想着,找土松软的地方挖了一小堆土,用尖利的石块将鸟挨着都放血,血滴到土堆上,被和成泥。
掏干净内脏,用和好的泥把鸟抹了一层,把羽毛都盖住,再用树叶把抹了泥的鸟包起来,再将剩下的半干的泥涂在树叶外面,最后放在篝火堆里烤。
这种做法有点像现代的叫花鸡,其实就是原身这种无恒产的乞丐最常用的弄熟食的办法,远比叫花鸡要简陋的多,味道也赶不上,尤其这会儿,血腥味和禽鸟的腥味久散不去。
毕竟条件有限,什么清洗树叶或食材根本做不到,固然隐山溪离这边不远,但一来一回也要半个多小时,实在不值当。而若是带着死鸟回隐山寺后山那边再处理食用,那恐怕就要得罪整个寺庙里的大和尚们了!
按记忆里的经验,等烤熟的时间要至少半个时辰,这还因为是鸟比较小、受热面积比较大的缘故,要是芦花鸡,那就得一个多时辰了。
百无聊赖之际,杨羡瑜突然想起来昨天做了任务以后有100点的贡献点收入!
攒贡献点是不可能攒的,现在穷得饭都吃不上,先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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