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反应,通话已经结束。回拨过去,提示音却是空号。
楚一灵怔怔站在原地,手中的电话都忘了放下。
来到秦安市已有十多年,但他几乎没有朋友。并不是因为他的性格有多怪癖,而是因为他的身世有些特殊。
楚一灵是在西南一处不知名的山区中长大。
三岁识字,四岁背书,五岁学医,六岁习武,九岁修炼。这是他对童年的一半记忆。
身边只有一个性格古怪的爷爷。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也不知父母这二字的含义。
三岁识字时,问过爷爷,换来的是一声呵斥。
四岁读书时,问过爷爷,换来的是五下竹板。
五岁背汤头歌时,他已经不会再去问了。
因为他有了玩伴,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山区里的人。
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少年。
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不会说话。
自然而然的出现,自然而然的离开。
没有你好,没有再见。
那也是第一次,他看到了平时面无表情的爷爷,第一次笑。
笑容过后,就是更加严厉的修行。
直到九岁开始修炼,看到书的第一段话。
他才明白,爷爷当时的笑包含了怎样的一种宽慰。
“夫阴阳,二世也。异瞳者,二观也。夜观阴司,昼览尘世,解乱世鬼仇,化太平烦忧。若楚家有子,获天赋者,吾道可存已。”
原来这些年,山中只有他跟爷爷二人。
那些他遇到的不会说话的人,都不是人。
而自从他开始修炼,那些不会说话的“朋友”,也渐渐开口说话,他听到了很多“人”故事,也知道许多外面的事。
十年前,老头不知从哪弄了一大笔钱,便把他赶出大山,带着对花花世界的向往和好奇,独自来到城市里上学。对于楚一灵来说,寻常的学业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顺利地考上了秦安医学院,并完成了所有学业。
毕业后,他便按照爷爷的交代,在景岚大厦之中开了一间诊所。
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修炼。
一晃十多年,楚一灵倒没有因为学习而中断过自身的修炼,就是进境总是微乎其微。
大都市之中不比山中,可供修炼者吸收的灵气实在稀少。
诊所里点了引魂灯,方圆五十里的鬼物都能感应到,时不时会有些阴气受损的鬼物过来寻求帮助,他就从中收点鬼币,然后又拿鬼币去孙老头那换点修炼所需的资源,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死了还宿怨难消的鬼魂,一月下来也不见得有两只,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孙老头是爷爷介绍的唯一朋友,诊所里的引魂灯就是问孙老头赊的,五十鬼币,钱不算多,像禾玲这种新死的冤鬼,一个周也只能凝练一枚鬼币出来而已。
偶尔来往也有几个游魂野鬼,都是怨气十足的新鬼,而且难缠得要死,不是委托他去杀人报仇,就是帮忙照顾一家老小的,最终成交的也不过禾玲一个而已。
楚一灵巴不得这栋大厦天天有人跳楼才好,最好摔成禾玲那样的傻鬼,什么都不记得,随随便便就打发了。
“这样守株待兔不行啊,得主动出击。”楚一灵揉了揉太阳穴,轻叹了下。之所以一直努力地修炼,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为了早日知道自己的身世。
老头从不愿提楚一灵的身世,唯一的回答便是:“等你修为到了,即便你不问,我也会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你。”
他清楚老头的古板,能说他自然会说。如果不说,就是整出满清十大酷刑也没什么用。干脆就留在了秦安市中,化作一名路人甲,闷头修炼。
平时他也懒得与人接触,甚至没什么人知道他的姓名。电话中那个人一口叫出自己名字的确让楚一灵大感好奇。
犹豫了一阵,终于抵不住好奇心,溜溜达达便出了景岚大厦。
酒吧一条街距景岚大厦并不算远,这里的人气不错,靠的是附近一些外地来的职业女性,管他平时是风情万种还是小家碧玉,独自在外,夜里总是逃不出个寂寞,所以工作之余总喜欢来到这里消遣,运气好了遇上个互相看对眼的,约到酒店滚上一晚上床单。但是酒量差点,也有那种一觉醒来,身后两个腰子都被人换成了手机。
不管怎样,年轻人还是趋之若鹜、乐此不疲,已经成了一种风气。却让酒吧老板日进斗金,生意越做越好。
整条街由数十家风格各异的小酒吧组成,代表着秦安市夜生活的一种文化,有的酒吧热情喧嚣,有的则是极具格调。
躲开了七八个着装清凉的靓女搭讪,又拒绝了两三个酒托壮汉的拉扯,
楚一灵一路走到酒吧街的最深处--深寒酒吧。
和前面的几间相比,深寒酒吧规模并不算大,装修稍显老旧,音乐声也要安静许多。但人气却丝毫不差,十来张桌台已经坐满了八成。
侍应生潇洒干练地将一大杯啤酒从吧台远处推给了楚一灵。
楚一灵的目光却落在整个酒吧之中,啤酒不知不觉地一口气喝到见底。
一首有些格调的乡村民谣回荡在耳边,昏暗却又斒斓的灯光将每个人的五官掩映的更加立体。楚一灵看着酒吧中一个个男女肆意地有说有笑,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这些人脸上看到的是青春与迷茫,寂寞与放纵。
实在无法和电话里那稚嫩纯真的声音匹配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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