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明光用自行车驮着妻子顺着生活区的水泥道,拐了个弯来到竹溪河畔。居桂芳拄着拐杖下了车,夫妻俩在长满青草的河滩上散步。今年的夏天似乎来得有点早,四月末的太阳燠热异常,走了一会儿,俩人身上都出汗了。郝明光搀扶妻子到一块青石上坐下。青石表面有点温热,郝明光将一块报纸铺上。
虽说是休息日,河边人并不多,远处有两个人在钓鱼,俩人默不作声地坐在那望着远处的钓鱼者,郝明光很想跟妻子谈谈心,可几年来夫妻之间除了日常生活寒暄外很少交流,郝明光竟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居桂芳首先说话,“老郝,你老实跟我讲,有没有想过跟我离婚?”
郝明光一愣,没想到妻子一开口竟说出这样的话,居桂芳看他不开口,又接着说,“这么多年来,你对我恐怕早就没有多少感情了吧,更不要说什么爱情啦,是不是?”
郝明光耸耸肩,“爱情嘛那是年轻人的事情,咱们老夫老妻说那干嘛。”
居桂芳说,“别忘了当年你我可是为了爱情才走到一起的,什么阶级感情同志情谊那都是骗人的,你我心里就因为爱着对方,而不是因为对方是工作狂劳动模范才想在一起生活。”
郝明光点点头,“你说的是真话。”
居桂芳看着丈夫缓缓又道,“如果你现在觉得早已不爱我了,你为什么不提出离婚?反正咱们的女儿也快要大学毕业工作了。”
郝明光看着居桂芳,“你是这么想的吗?”
居桂芳扭头看向另一处,“我无所谓,只要跟女儿在一起就行。”
郝明光不吱声,居桂芳继续说,“我身体不好,可还能动弹,生活可以自理,坚持做针灸理疗,说不定日后还能甩掉拐杖,所以那辆自行车一直不舍得扔掉,没准以后我还能骑。”
郝明光眼光落在不远处那辆凤凰牌自行车上,他记得那辆车是因为结婚才搞到的供应票买来的,在他们的蜜月期及夫妻浓情似火的那些年里,这辆车的车轮印迹遍布山沟三线厂许多许多的地方,比如早期夫妻俩上下班的路上,比如星期天赶集购买农副产品,比如他俩其中一个临时性的短途出差等等,他尤其印象深刻的是,居桂芳怀着快要出生的女儿,就是自己用凤凰自行车亲自搭她去生产,尔后又用这辆车接她和婴儿回家的。还有一次,他忽然胃部痉挛出血,在家里疼得起不来床,当时值班司机的小李恰好外出要不来车,是居桂芳蹬着自行车踩了几公里盘山公路将他送到当地医院救治。
他记得当时月黑风高,自己坐在后座搂住妻子的腰,居桂芳整个上半身倾向前方,使尽浑身的力气拼命蹬车的情形。那时候的居桂芳正是风华正茂好年华,她的腰腹是那么的温热柔软,她的胸脯是那么的饱满有弹性,连她气喘吁吁隔着衣裳透出的体味都是那么的馨香诱人,那时候的他胃部虽然疼痛不已,心却是温暖甜蜜的,那时候他心里想的是要跟这个聪慧茁壮的女人共度一生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郝明光将目光移到身边的居桂芳身上,二十几年弹指一挥间,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使自己心旌摇荡的姑娘,她头发花白脸色蜡黄肌肉干瘪身体消瘦,像阳光下一只快要被风干的老蝙蝠,她的眼睛如同垂死的鱼儿木呆呆毫无生气,完全失去当年的聪慧灵气。他深深叹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易拉罐“健力宝”,拉开盖子递给居桂芳,“喝点运动饮料补充点能量吧,电视里说女排姑娘也喝这个。”
居桂芳拒绝了,“我不喝,我挺讨厌电解质那股怪味,而且对我身体的病一点帮助都没有。”
郝明光呷了一小口,的确饮料有股怪味,可他听说这就是电解质的味道,有利于恢复身体疲劳,于是他又喝了几口。
俩人继续坐在阳光下,注视着竹溪河畔以及竹溪河面的一切,默不作声。
“五一节”女儿郝文洁在家陪着居桂芳,郝明光以值班为名返回机械厂办公大楼待着。他早已习惯节假日值班不回家,安静的环境更适合他思考问题,对企业存在的某些症结进行分析和判断。
这天他脑子里浑浑噩噩毫无头绪,有关企业改革的思路总是理不清理不顺,他烦躁地将文件丢在桌边,双手支颐皱起了眉毛。以至于电话铃响了一遍遍他都没有理会。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由金黄变成炽白,中午过了,他竟然毫无饥饿感,依旧坐在椅子上发呆。
门被推开,一个窈窕的身影飘了进来。
“厂长您怎么不接电话?我还以为您走了呢?”一个温柔的嗓音响起。
郝明光一怔,睁开眼睛,只见一身西装短裙的亭亭玉立的侯菲菲站在跟前。
“小侯,你来干什么?”郝明光讶异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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