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耶,你是想做鬼,还是当人呢?”
李孟耶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不说话了。
“2012年的六月末,会有一个瑞士的公司找到你,如果你跟他们走,可能会去苏黎世,也可能是伯尔尼。”
“我挺想出国的,不过为什么要跟他们走,爸你认识他们么?你让他们来接我的?”
“他们是我同事,是我安排过的。”
“去干什么?”
“上学,实习,然后工作。”
“什么公司?什么工作?”
“一家钟表公司。和我一样的工作。”
“工资待遇怎么样啊?”
“看你表现,没有底薪,上不封顶。”
这简直不像是一对父子多年未见应该说的话。
“正好,出国之前还能和同学装逼说我要出国了,北京呆的太憋屈了,可以出去转转。”
“这工作是豪赌,本钱只有你还是不是活着。”
“你不是还活的好好的?”
“离死不远了。”
“那也去。我想见见你,”李孟耶顿了顿,“还有我妈,去了我就能见到你们了吧,做鬼还是做人什么的,这问题太无聊了,我只是想去看看你们,看看你们到底长什么样子。”
李孟耶从可以注意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之后一直都觉得他爹娘肯定是两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他爸爸从给他打电话开始就一直和他讲,无论他可以看见什么,可以做什么,十八岁之前永远都不要和任何人说。
他好孤独。
感觉世界上每个人都和他不一样,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还有那个电话。
即便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觉得他爸爸是个精神病,他也只是觉得,也许只有精神病和精神病才有那种不为人知的理解和不怀疑不背叛。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之后:
“或许叭,孟耶,你现在看看外面。”
李孟耶扭过头,手抖了一下,电话从手中掉出去,却没有落地声,浮在空气中一动不动。
他突然发现外面的世界在分崩离析,像圣经里说过的世界末日。
建筑群就像天神的多米诺一样,连二并三的轰然倒地,颓丧的发出一声声哀嚎。
大地裂开了口子,天空支离破碎。
电话亭就是浩瀚太平洋里的木筏,在暴风雨里摇曳着,随着波涛前推后就。
一道道繁杂的或黑或白的丝线以那个小舟为核心爆炸,像数不尽的蛇源源不断的扭曲出来,在世界末日里游弋。
电话亭里。
一个心脏在李孟耶空空如也的胸膛前跳动着,那个心脏是黑白色的,满布黑白的血管,边跳动着边往里面钻。
李孟耶的胸膛好像被它啃食出来一个血流如注的大洞,红色的血液没有喷射,化成一条红色的流,淌到地上,把小亭子灌满了一半。
之后小亭子的门被血液凶猛的挤开,淌满了柏油马路和北京的废墟残骸,然后天也染上了黑红黑红的血液,慢慢从一边晕开到另一边。
天上地下那些黑白的蛇扭动着躯壳,像是来自世界末日的舞蹈与献祭,他们跳舞,然后开始有了嘶鸣,是唱歌么?
唱的什么呢。
___
圆寸发型肌肉把西装撑得隆起的藏族男人突然在飞机上睁开了眼睛。
这一整个民航飞机一样得庞然大物只有他一个人。
和一只杂毛的藏獒。
他的身周忽然抽出一根根钢铁一般的白色丝线,游动着,一颗白色的心脏好像透过胸腔都能看见他在跳,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他摁了一下耳朵上的耳机。
“喂,老师,学弟可能觉醒了,动静很大。”
“尽快找到他,否则最中央可能会派人把他直接压到监狱。”
___
“孟耶,你低头看看你的心脏。”
李孟耶被电话那头叫的回过神来。
“黑白相间的,心脏。”他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安心,冷静,孟耶,把你的手放到电话上来。”
李孟耶鬼使神差的把手贴在了电话上面,突然黑色的线狂涌出来,像最恶心的爬虫,身体忽明忽暗,扭动着顺着他的手爬到了心脏上。
那颗心脏被缠绕着,疯狂的收缩,挣扎,但是缩也挣脱不开,张大的时候勒的突出了很多层次分明的血肉块。
李孟耶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很难受。
最后线缠满了那颗心脏,他也不再剧烈的挣扎,平缓的跳着,那些丝线全都贴合在它上面,变成了黑色。
一颗黑色的心脏。
“孟耶,刚才那些事,谁都不要说,对瑞士的人也不要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你的心脏和爸爸一样,是黑色的叭。”
李孟耶点点头,他觉得电话那边的人是可以看见他点头的,不需要言语回答,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忘了怎么开口说话了。
咚,咚,咚。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