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二,风雪停了,铁寒春推开房门,忽瞥见一道人影在院中扫雪,昨日他们三人喝了不少酒水,与那十八寨的孙王畅谈江湖往事;且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扫雪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十八寨寨主孙王了。
“前辈起来了!”孙王看似从悲伤中走出,见到铁寒春忙打招呼,笑道:“癞子兄弟也起来了,说是要去买包子给前辈吃!”铁寒春心中一暖,闻听癞子去买包子,问道:“可给他银两了,那包子铺的掌柜儿是个铁公鸡啊!”孙王点点头说是给过一锭银子了,铁寒春才放下心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铁寒春早已洗刷完毕,孙王也将这小院的雪打扫干净了,就是不见癞子回来,铁寒春与孙王苦等了一会儿正欲去找,却见外面门帘掀开,癞子垂头丧气进来,手中拿着半拉包子默默流泪。
铁寒春脸色一寒,孙王眼疾赶忙问道:“小兄弟,发生了何事?”癞子吱呀吱呀,好半天二人才听出了明白,不待铁寒春发话儿孙王抓住癞子,喝道:“这等奸商,小兄弟跟我走,咱儿去讨个公道儿!”癞子看了铁寒春一眼,道:“狗让我打死了....”铁寒春听后一愣,笑道:“你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也罢随你孙大哥再去一趟,一切都听你孙大哥的!”铁寒春又对孙王道:“他不是江湖中人,给点颜色瞧瞧也就算了,不要惹出事儿来!”孙王点头道他有分寸便扯着癞子去了。
盏茶时间儿二人回来了,癞子抱着两屉包子孙王手里提了一罐热汤,二人有说有笑进了打铁的炉棚,走到最里面掀开了门帘便进了小院儿了,铁寒春早坐在院里一处石桌旁笑嘻嘻的看着二人。癞子将两屉包子放在石桌上,对着铁寒春比划了一番儿,孙王笑道:“那是个儿欺软怕硬的主儿,我领着癞子兄弟走到铺子前那掌柜儿一开始儿倒也硬气,我只将那朴刀往桌上一放,掌柜儿就变了颜色乖乖将银子奉上,我兄弟二人也没有亏他,将癞子兄弟打死的狗钱赔了,又付了银子才回来的!”
铁寒春点点头脸上也有了笑意儿,招呼二人去洗手亲自去厨房中取来三只瓷碗,将那罐中热汤一一添满,孙王领着癞子回来忙道:“哪能劳前辈亲自添汤”就要去抢罐子,铁寒春道:“咱们家没有这些规矩儿,若你真心想跟在我身边,等此间事了就去山西老家将你那十八寨的兄弟散了,随我去河北铁剑门吧!”三人落座,孙王叹了一口气儿,道:“前辈说的也是,若真有机会儿我便回山西老家变卖了山头,给山上百十口兄弟发了细软,让他们回家种田娶妻也就是了!”
连日大雪今日突然放晴了,三人用过早饭儿就坐在石桌旁闲谈,孙王在里屋翻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罐陈茶便沏了一壶端到了桌上,三人各自满了一杯儿便听那铁寒春叹了一声长气儿,孙王道:“前辈为明日担忧吗!”铁寒春道:“那刘福通不足为俱,我只怕明日将武林中那段公案解开的话儿,有不少人会卷入一场风波之中,到时恐怕江湖上会引出一番腥风血雨啊!”
铁寒春又忽的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的听天由命吧!”说着看向癞子对孙王道:“明日咱们三人便代表铁剑门去参加老猿儿的寿礼,怎么也要置办几件像样的衣服儿,就劳烦你跑一趟带癞子去洗洗澡再买上两身替换衣服,顺便带他去前面街口拐角找那修脸的王老头将这乱糟糟头发修理一番,铁剑门徒总不能丢了威风!”铁寒春拿了一锭金元宝来,孙王刚要拒绝就见那铁寒春脸色一变,忙接了过去拉着癞子匆匆离去了。
二人出了炉棚儿,街上热闹非凡,一点也瞧不出昨日那紧张的气氛来;长街上不时有壮汉骑着膘马奔驰而过,孙王打量着过往的乘者知道这些都是刘福通请来的好手忍不住为明日担忧起来。癞子跟在孙王身后双手叉腰趾高气扬的在大街上走着,一双眼睛骨溜溜直转盯着过往妇人小姐瞧个不停,惹得妇人小姐张口就骂;孙王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点了癞子一下,笑道:“你师父儿交代了事情儿一定要办好的,你可莫要再惹事儿了!”癞子忙把头低了下来改盯为瞟模样极其猥琐,孙王干笑起来着实拿他没有办法。
二人来到城中最好一家裁缝铺,孙王走进铺子将一锭金元宝丢在案子上大声道:“掌柜儿,将你这最好衣服取来,让我这兄弟穿上看看!”说着孙王回头却见身后空无一人,当下心中一惊暗道一声坏了,连元宝也不拿了起身就往外窜去,刚一出门就在癞子低着头站在门外一旁原地打转就是不敢进去;裁缝铺的掌柜儿此时捧着金元宝儿也忙追了出来生怕买主儿跑了,孙王长出了一口气一把抓住癞子再也不敢丢手了,道:“不要怕,你已经今非昔比,在这济源城内哪个敢打你?孙大哥第一个为你出头!”孙王本身就是悍匪又是山西赫赫有名的十八寨寨主,这番话说出来裁缝铺那老板身子都是晃了晃,忙走到癞子跟前堆满笑容道:“这位少爷,本店的绸布皆是来自江南定有合适的给你穿!”癞子哪让人如此恭维过,当下脸色一红躲到了孙王身后,不敢露头了。
孙王直接对那掌柜的道:“想你也做了不少年的裁缝,肉眼一瞧便知我这兄弟如何穿着,我兄弟腼腆不喜与人打交道,你就将店里最好的合适的取来两三套就不用拿布尺量了!”掌柜的不敢多言招呼二人进了铺子不多时便从里屋取出了三套长袍,连那内衣也都包含其中了;孙王接过瞅了一眼点点头的确是上好料子,那掌柜儿见客人相中笑道:“好汉且放心,衣服不但料子好这位少爷穿上定然是的合适的!”癞子在济源城游荡了十几年,十里长街上的店家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这掌柜儿自然是再熟悉不过,这三套衣服儿的尺寸癞子穿上不能说是天衣无缝也绝对非常合适了;掌柜儿收了元宝又找出两锭银子来,孙王收了扛着包袱带着癞子往澡堂走去。
走在济源城的十里长街,孙王扛着包袱与那癞子闲聊,道:“兄弟,你有名字吗?”癞子摇摇头,孙王又道:“你一直生活在济源城中?”癞子思索了一下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孙王笑了笑,道:“我教你说话吧,人总是要学会说话的!”癞子高兴点头嘴里嘟囔道:“我....会.....说不...好!”癞子不傻人很聪明且生了慧骨儿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癞子虽然会说话但是说不好唯有一急才能从口中说出一句来!
孙王拉着癞子走在长街目光扫向四周,他一面寻找澡堂一面与癞子闲聊,道:“等会儿带你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回到家里,让你师傅赐名,从今往后你跟着你师父身边习武,以你的资质不出十年也是江湖上一代大侠了!”癞子高兴回道:“名字...我有名字..了”这两日接触孙王真将这癞子当做兄弟了,他两位兄弟才逝去正好癞子陪在他身边让他多少有了慰藉,二人在街上走了半天愣是没有寻到澡堂,无奈之下孙王猛地想起癞子来暗道一声傻了,问癞子:“你知道济源城哪里有洗澡的吗?”癞子点点头指着前方一个拐角嘴里嘟囔了一堆,孙王打断了他,道:“你来引路吧!”癞子一路蹦跳拉着孙王进了拐角然后又穿过几条胡同重新进入了一条大街,有一家铺子门口挂着幡旗上书一个浴字,透过遮掩的门帘有热气蒸腾而出;孙王道:“就是这里了”
二人进了澡堂,交了定钱入了浴池,因是大早儿客人并不多,孙王对癞子道:“把衣服脱了吧,我手上有伤就不陪你进去了!”癞子腼腆看着周围光屁股的一群大汉说什么也不肯把衣服脱了,孙王将他拉到身边一双大手将其钳住,道:“你这身破皮不要也罢”说着手上用劲儿将癞子身上破布棉袄给撕开露出黑乎乎的身子来,孙王瞧见一愣竖眉皱起:“你身上这伤?”癞子比划了一番,孙王道:“那狗该杀!”孙王伸手按了一下伤疤发现都是皮外伤,便道:“不妨事儿,你进去洗吧!我在这里等你!”
一把将癞子剥了一个精光,癞子脸色通红双臂环身赶紧掀了帘子冲进了里间屋里,孙王就坐在外面把包袱打开取出一套长袍来,耐心的一一清点好抱在怀中,他面前有一铜镜沾满了蒸汽,瞥见镜子中模糊的身影孙王一时失神,镜中那道怀抱衣衫的身影还是山西十八寨赫赫有名的大当家吗?过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孙王守着浴池门口寸步不离,曾有那一瞬间,他似乎也想做那平凡人家种几亩薄田娶妻生子,安稳生活了;如此一来他倒是理解那老猿儿金盆洗手的决定了。
“孙......大....哥....”一阵失神孙王悠悠醒来,见面前站着一个白净小人儿正抱着身子冻得打颤孙王赶紧起身扯过一条抹布来,笑道:“快些擦干别着了凉!”孙王为癞子擦身癞子感觉身上一阵痒发出咯咯笑声,一番折腾孙王将癞子收拾干净拿起衣服教癞子一件一件往身上套起来,等癞子将衣服穿好气质大变活脱脱一副少年英郎,孙王将癞子的乱发遮到后面找来一根小绳暂时绑在了身后,露出了癞子青涩的面容,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孙王惊叹:“小兄弟生得一副好相貌啊!”癞子脸色一红站在铜镜前打量了一下顿时愣住了,他捏了捏自己的脸又再原地转了一圈,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坏了,瞧我这脑袋!”孙王拍了一下脑门,急道:“你站着这里不要动,我去给你买双靴子来!”癞子伸出脚看了一眼嘿嘿傻笑,孙王摸了一把癞子的脑袋,然后冲了出去,癞子就在镜子前转圈等了起来。
哪知道这一等,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孙大哥回来,澡堂里伙计来了数次提醒癞子时候不早了,癞子就是不走,他朝着伙计比划意思是他大哥还未回来,伙计儿倒也没说什么,反正先前早就结了钱了便任由癞子去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孙王还未回来,癞子委屈的抱着包袱走出了浴池赤着脚蹲在门外等候;忽的街上乱起,喊杀声震天,一道人影带着血迹冲到了浴池外,癞子抬头瞧见来人顿时一喜忽的脸色却是变了将手中包袱一丢,喊道:“大哥,你的胳膊.......”只见来人左臂夹着一双靴子左手捂在空荡荡的右臂处,鲜血直流,孙王脸色苍白咬牙忍痛,道:“快将靴子穿上,大哥的仇人就要杀到了,你一路往家跑,莫要回头!”癞子哪见过这么多血,他伸出手捂住孙王断臂处,说什么也不接那靴子,死也不走。
“松开我!”孙王喝了一声,道:“快些穿上,你若还认我做大哥,现在赶紧走离我远远的,此事儿与你无关他们不会为难你!”癞子被这一喝哭着从孙王左臂间将靴子取下麻利的套在脚上,孙王脸色苍白声音发颤断臂之痛让他难以忍受,道:“回家去吧,见到铁前辈替我道一句歉,铁前辈交代的事情孙王尚未办好,还没带你去借口王老头儿那修面理发呢!”说完孙王伸出一掌向着癞子震去,这一掌内劲正好将癞子推出数丈远并未伤及到他,癞子倒在地上慌乱中爬起新穿的靴子掉了都不知道。未等他再冲到孙王身边,刷刷刷~三枚飞镖打来,孙王侧身躲过一镖,将内劲暗含与牙骨之上又衔住一镖,最后一镖却是没有夺过,正中左肩琵琶骨,孙王惨叫一声后退两步最终不稳摔倒在地上。
“哈哈哈,十八寨的恶徒,今日就是你得死期!”几名身穿同一服饰的青年汉子身轻如燕飞檐走壁间来到了孙王前方三丈远,周围百姓作鸟兽散远远的躲开了,其中一人对着百姓道:“乡亲不要害怕,我们是崆峒派的弟子前来追杀十八寨的恶徒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崆峒派是天下名门正派,百姓听到这几人自报名号渐渐心安下来,远远的围观指着躺在地上的断臂汉子指指点点,原来是崆峒派的青年才俊来杀鱼肉乡里的十八寨恶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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