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堂里,一桌酒席已经摆好了,看来二人正要吃饭,刘刈就赶来了,到也真是时候,左梦龄跟郑森招呼刘刈坐在了正位上,按说以身份之尊,这个位子应该是左梦龄的,毕竟他是朝廷钦封的宁南伯,不过关上门排座次,刘刈要是在,左梦龄可不敢做这个位子,他不论从形式上还是内心,对这个大哥都保有绝对的敬畏。
三人各自落座后,郑森亲自给刘刈满了一杯酒,并敬了他一杯,刘刈笑着喝下,说了没两句话,郑森就再次敬酒,而且此后不断地给刘刈劝酒,这让刘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有心事,以往的郑森十分持重,很少难想象他会主动要跟一个人开怀畅饮,今日他此言,颇有迎合我的意思,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怕是他今天是要有求于我。刘刈虽这么想,但脸上毫不露声色,只是笑吟吟地跟着他道:“我与郑公子上次匆匆一别,已然半年有余,其间虽有通信,无奈山高水远,一直无缘再见,不知今日是什么风,又把公子吹到了武昌呢?
郑森道:“几日前是史阁部寿诞之日,我特地赶去扬州贺寿,离开之时觉得屡受大人教诲,甚是思念,就顺路探望探望,以谢先生对我郑家提携之恩。”
刘刈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公子对我这般惦念,我也敬公子一杯。”说着端起酒回敬了郑森,重新坐下后,对郑森道,“我与公子一见如故,颇为倾心,公子可知为何?”
郑森摇头称不知,刘刈却不马上作答,只是盯着郑森,好一会才道:“我以前就听说郑公子胸有锦绣,心藏抱负,为人坦诚直率,不苛下媚上,上次见面觉得果如传闻所言,当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但时隔半年,你我再次相见,公子为刻意逢迎,顾左右而言他呢?难不成是我看走了眼?”
郑森闻言脸上一红,自饮了一杯,缓了缓尴尬,才黯然道:“大人果然知我,我确实是有事来请教大人的,去给史阁部贺寿反倒是顺路的事儿,自从初次见面后,我就在内心就以师长视大人,本不该如此绕弯,但事关我两家的关系,我毕竟代表郑家,如果上来就挑明,怕我郑家低人一头啊。”
刘刈点点头:“公子此言才算是推心置腹,你我非小人之交,不必有这么多讲究,有什么事儿,但讲无妨,你我之间也不必见外,这大人二字,也就免了吧。”
郑森放下酒杯,恭敬地道:“那我以后便都以先生相称,您意下如何?”
刘刈道:“如此甚好,公子以后也不必客套,有什么棘手之事尽管说。”
郑森闻言点点头,这才开始表明自己的来意:“我此次前来有两间棘手的事儿,这两件事儿关乎着我郑家的兴衰生死,我父亲犹疑不定,特地让我来向先生讨教。”
刘刈道:“我跟令堂郑总兵无一面之缘,他怎么会让你来找我?”、
“先生虽然没有见过家父,但是去年秋天我们见面之后,我就把跟您的诸般言谈都跟家父说了,家父对您那是佩服之至,尤其是见到那种种天工般的物件,更是惊为天人,只恨他早年在船上饱经风雨,染上了风湿,前年在跟荷兰人海上炮战时不幸左股中了一发葡萄弹,从此后行动更加不便,否则他早就亲自前来拜望先生了。”
刘刈点点头,心道:如此看来,这郑森确实已经是郑家实际的当家人了。
郑森继续说道:“月初的时候,多铎派了一个使者到福建,劝我父子归降,来人说,多铎即将兵进南京,如果我们愿意出水师自南方呼应,事成之后,愿以王爵相授,世袭罔替,用镇福建,即便不出兵,只要两不相助,他们也愿封我父为候,但如果一心作对,他们打过长江之后,就会对我郑家进行诛灭。来使还发话说,即便我郑家给大明站脚助威,也不会有什么用处,即便江南半壁的大军都集结在南京跟江北,对他们来说也将如摧枯拉朽一般,这南京跟北京相比,还差得远呢。对方限我父月内给出回复,为此事我父日夜寝食难安,想我郑家,虽然通达四海,但根在福建,如福建有失,那我们就成了无根之草丧家之犬,纵然逃过清军诛戮,怕也是下场凄凉,还请先生指条明路。”
刘刈听到此处,心想,这郑森看来是把我当成算命先生了,他想了想道:“公子勿忧,你大可不必理会多铎的使者。”
郑森闻言,满脸疑惑地问道:“先生此话怎讲,还请明示,这毕竟是关系到我一家存亡的大事。”
刘刈明白,对方虽然看中自己,但是说不出个子午卯酉,他们也是不能放心的,想到这,他才说道:“原因很简单,多铎他就过不了长江!”
郑森依然不死心,继续问道:“这又是为何?”
刘刈故作神秘道:“我知公子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定然是不会罢休的,但此时牵扯太过机密,我只能跟你说,我已经跟李自成商量好了,他对多铎不会袖手旁观,而且他已有安排,多铎此次只能止步长江了,公子一家知道就好,回去跟你父亲说,尽管宽心,不要跟别人多说此事,否则可能难以成功。如果令堂还不放心,也可答应来使,就说两不相帮,留条后路,不过我话放在这,这条后路,你们是永远的都不上了。”
郑森知道再多问刘刈也不会说什么细节了,但是他想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刘刈知道李自成短期是不会去找多铎的麻烦的,他也没那个能力,他之所以要这么说,就是要放一个烟幕弹,天下没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更何况今天他说的话,将由郑森传给整个郑家,今后自己暗中出手对付多铎,世人就都会认为是李自成干的,满清自然就会找他算账,而李自成这头替罪羊想分辨都没机会。多尔衮想不把力气都先用在李自成身上都不行,这样一来,自己通过李自成拖延满清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郑森端起一杯酒,敬给刘刈:“谢先生金石之言,他日我郑家得以存身,必感念先生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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