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刘刈见到了一个面庞模糊的女子,跟他同行,对他笑,刘刈被对方围绕着,想要挽住对方,但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就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了女子的背后,她狂呼着被吸了进去。刘刈猛地醒了过来,原来是他定的手表闹钟震动了起来,自己已然睡了一个半小时了,只见日头已微微西沉了,这才知自己做了一个噩梦。他这一觉睡得很香,身上都出了汗,他怔怔地回味着梦中的情节,却觉得有些模糊了,就在这时,远处一群惊鸟蓦然飞起,掠过天边。刘刈赶忙端起望远镜向大路尽头望去,只见远处依稀可见飞扬的烟尘,不一会,十来个骑马的身影出现在那里,由于距离很远,一时也很难分辨细节,但能够看出来,这些人分前后两个部分,前面是两个人,后面大约是七八个人的样子,似乎是前跑后追的情形。随着距离拉近到两公里左右,刘刈才基本可以分辨出这些人的样貌,最前面是一个青巾裹头蒙面的人,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一个年纪较大的人,约么五十来岁的样子,这个人没有蒙住面孔,所以看得比较清楚,这两人都是汉人打扮,再往后看一共是八个越追越近的人,他们都穿着满清样式的铠甲,不过都是泡钉棉甲,他们之中半数头上没带盔,露出了剃得青虚虚的半个头顶,后面是一条金钱鼠尾。
到此刘刈基本已经可以判定,这是一队清兵在追逐前面两个汉人,跑在前面的两个人显然控马技艺不是很娴熟,渐渐有跑不过追兵的迹象。此时后面的骑兵已经追至不足四十步的距离,最前面的两个人已经开始放箭射向那个老者。由于马背颠簸,目标晃动也很大,所以一时也射不中,刘刈很想帮助这两人,但是无奈距离太远,对方的速度也很快,根本就无能为力,但见箭矢在老者的身边纷纷划过,甚是凶险,刘刈看得颇为心急,只盼着那两人能够再坚持一下,跑上一段,进入自己步枪的射程。
终于,一支利箭射中了老者的马臀,那马一声长嘶,后胯一塌,就把老者从马上掀下去了,这一下显然是摔得很重,那老者一时也爬不起来,跑在前面的人听到身后的动静不由勒马转回了头,想要去救那老者,却见对方对他连连摆手呵斥,似是叫他不必管自己,快快逃命,那人犹豫了一下,似有不舍之意,但在那老者一再催促下,终于继续打马向前。紧接着,追兵已然来到老者身后,他们毫不停顿,甚至不低头看他,纵马从他身上踏过,一阵尘土扬起,刘刈一闭眼,他知道那个人十有八九是被踏死了。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望远镜中看到的是一具已然被踏得佝偻起来的残躯。刘刈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就是看不得在自己眼皮底下有恶人欺凌弱者,可却偏偏目睹这一切却毫无阻挡的能力。从刚才那一幕,他也能看出,这些追兵的目标并不是跑在后面的老者,而是前面那个蒙面骑士。由于想回援老者,那黑衣人停了一下,这就拉近了与追兵的距离,眼见对方已经跑到了离他不足三十步的距离,但却并不发箭射他,而是大声喊着什么,刘刈心中一喜,只要对方不射箭,再往前跑上一段,自己就能出手救这个黑衣人了,此时他们离自己已经不足1000米了,按这个速度,只要再过一分钟,自己就有把握射击了。
刘刈放下望远镜,端起步枪,检查了一下弹夹里的弹药,拉开枪栓,打开保险,开始调整呼吸,静静地瞄准。瞄准镜里,测距仪的数字不断跳动缩小着,同时,刘刈看到那些追兵已然追到了跟黑衣人二十多步,依然持弓不射,而是对黑衣人大呼大叫这什么,这让刘刈觉得有些奇怪,刚才明明明对那老者下手毫不留情,为什么对这个蒙面人就畏手畏脚了呢?正思索间,却见前面纵马奔逃的黑衣人,突然向后转身,同时他的右手里多了一把手弩,对着追兵抬手就是一下,由于事发太快,距离又不远,追兵警觉时已经晚了,一支短弩一闪就没入了一个追兵的怀里,那人哼都没哼一下,仰身栽落马下,紧接着就被后面的追兵的马蹄踏中了。见到这一幕,刘刈不禁暗暗叫好,心想,这才叫一报还一报,你刚踩了人家的同伴,一转眼自己也落了个同样的下场。
后面的追兵一看死了一个同伴,不由大怒,跑在前面的两个人不再犹豫,抬手就射。那黑衣人一低头堪堪躲过一箭,可是就在他弯腰的同时,另一只箭却没能躲开,射中了他,那人在马上晃了几下,终于还是掉了下去,后面的追兵一看,减速围拢上来,此时他们离刘刈的距离已经不到500米,而且已经没什么速度了。刘刈终于出手了,这个的距离,射中接近静止的目标难度不大,但是子弹要走将近1秒的样子,刘刈没有把握射中敌人的头部,但是对于凶残的开花弹而言,射中躯干也一样是个死,而且会更痛苦,刘刈几乎以一秒一发的速度射击着,对于打中躯干来说,已经毫无难度可言,几个追兵就跟被一柄巨大的铁锤击中了一般,先是动作骤然停顿下来,然后像大虾一样塌胸弓背,慢慢从马背上跌落了下去,从第一个人中弹到全部倒下,只在端起杯喝口水的时间,所有敌兵都没有反应过来,全都非死即伤。刘刈见一切安全了,再将瞄准镜对准那个被射中的黑衣人,才发现他也已然一动不动了,刘刈不禁后悔自己出手有点晚,可是以自己的枪法,确实也没法再早了,好的狙击手跟一般的狙击手的差距有很多方面,其中射击移动物体的把握也是重要一环,刘刈怀着懊恼,又观察了一下左近的情况,这才从草丛中站起身走了过去。
走到黑衣人近前,刘刈才发现他中的那只箭原来是射在了大腿上,粗粗看去,流血也不是很多,看来是没有射中大动脉,刘刈拉开蒙在他脸上的青布,露出了一张满是泥土的脸,一时也看不清样貌,他探了探对方的鼻息,才发现这个人并没有死,估计是中箭落马后被摔晕了而已,刘刈稍稍放下了心,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几个追兵,这些人果然都是满人,他们面目狰狞,身材也很魁梧,想来单打独斗的话,刘刈怕是一个也打不过,这些人稍微走进一些,就能闻到身上散发的臭味,这就是他们不爱洗澡最好的证据。这些人中有两个还在没死,只是躺在地上呻吟,不时用刘刈听不懂的话嘟囔着,似乎是在咒骂,不过他们已经没力气高声言语了,咒骂更像是念咒,看了看他们的伤势,子弹都是打在了肚子上,伤口往外涌着黑色血,看来是内脏都打碎了,死亡也只是不久的事儿了,不过刘刈还是给他们补了枪,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藏身何地,断断是不能留了。
刘刈把这些追兵的尸体都拉到了路旁的草丛里藏好,他实在是没有体力掩埋这么多人,好在人死就闭上嘴了,就算是提被后面的追兵发现最多也就是惊动他们而已,自己在这里阻击的目的就是要惊动敌人,这倒是无所谓了。刘刈处理完这些才走到稍远处那个被踏死的老者身边,却见那人已经是肚破肠流惨不可言,刘刈想要把他埋葬了,可是铲子放在山坡上,而且目前他也没这个时间,背后还有个伤员要救,万般无奈下,他把老者的尸体也拉进了灌木丛,眼下活人在跟死人抢时间,甚是紧迫,他也没办法做的更多了。回到伤者身边,刘刈清除了所有痕迹,把马匹赶走,只留下一匹比较健壮的,他这才放心地回去继续察看黑衣人腿上的伤势,由于射箭的距离很近,又没有甲胄在身,那箭已然射透了他的大腿。刘刈知道这路上很不安全,不是疗伤的好地方,万般无奈之下,他把地上的黑衣人背了起来横放在马背上,他这一用力,才发现对方并不重,而且这个人的身躯触手柔软,紧接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飘进了自己的鼻孔,刘刈蓦然意识到,这个黑衣人是个女人!
不过到了这一步,刘刈也不顾上想更多了,转身牵马就往回走,走了几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回去,从草丛里死去的追兵腰里摸出一把匕首别在自己腰上,这才重新往上坡上走去。回到掩体傍边,刘刈把那个人轻轻放在地上,这才甩掉身上的枪械装备,走到后山把这匹马跟自己的坐骑拴在一起,随后回来伏下身仔细看了看那女人的伤势,由于中的是宽阔的两刃箭而不是三棱锥,所以伤口足有寸许宽,虽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如果不尽快施救的话,她的腿就保不住了。他看了看日头,不由得泛起愁来,眼前身边有个人要救,可是自己还有阻止追兵的任务在身,他原本是打算明早再起身去追赶大部队的,在他看来,多铎最迟在日落前应该是可以知道这件事儿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应该会组织大量骑兵追赶,没有结果是不会轻易止步的,所以他迟早都会赶到这里的,自己必须要迟滞对手一个晚上,否则放对方放手去追,自己的计划都有前功尽弃的可能。所以他不能走,必须坚守阵地完成阻击,但是如果不救眼前这个人,于又不忍,他必须要做一个权衡。
刘刈迅速地理了一下思路,首先,阻击是第一要务这个时必须优先保证的,所以他只能在不离开阵地的前提下,尽量救人,他既不能让这个被救者伤残或者死去,也不能让她暴露自己,破坏任务,这就是大原则。这里荒山野岭的显然不能做太多的伤口处理,但是这支箭必须要尽快起出来,伤口不做缝合,先包扎起来,等明天天亮以后再想办法,今晚这个人只能留在这里了。想到这,刘刈不再迟疑,他要趁着现在天还亮,追兵还没到,尽快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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