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跟随着李雄,一路上曲曲弯弯,来在一个隐秘的所在。那是个隐在群山中的营寨。稀疏的灯火映着战士疲惫的脸。几个武士战战兢兢,提着武器,来回地巡视,生怕有什么变故。看到有人前来,他们都神经质般地亮出兵刃,轻声断喝:“谁?”
“别担心,是我!”李雄走上前,轻轻地回答他们。
“原来是少将军,多有冒犯!”几个人看到李雄,都毕恭毕敬,看来这李雄还有些来头。
“没关系,首领怎么样了!”李雄轻声问道。众人皆不回答,只是通通低下了头,回避着李雄询问的目光。虽无言语,但李雄心中也感到,情况恐怕不妙。
李雄焦急地跟随着那些人,来在一个山洞口。那里有人正在等着他。
“雄,你来了……”回话的是个首领模样的人,“快去吧,父亲等你很久了。”
洞中,一群汉子围在一起,簇拥中是简陋的病榻。曾经威名远震的大英雄——大酋长李特,而今只是个病榻上的垂危老人。李雄急忙分开人群,一下子轨道在病榻前,抓起李特的手,含着泪喊了声:“父亲!”
病榻上的老人勉强抬起头,用力睁开双眼,看了看病榻前的青年。有气无力地回道;“雄儿,你可回来了。”
“雄,当年我们战败,被迫流亡。你坚持要回到我们的家乡,父亲不允,你独自一人离开我们。自从你走后,父亲一直在惦念你。”方才那首领模样的人走到李雄身旁,淡淡地说道。那人,是李雄的兄长——李流。
兄长的话令李雄回想起了当年。那是刚刚战败之时,这支队伍将何去何从,这个问题困扰着每一个人。
“我们应该回家乡去!”当时的自己激烈地坚持己见。“我们有自己的家园,除此之外,这片土地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让我们立足!”
“在那个家园,我们已经无法生存了!别忘了,因为饥荒,因为再也活不下去,我们才会离开故土,寻找新的家园的。”反对的声音也很强烈。父亲首先不赞同他的看法。
就这样,李雄独自离开了队伍,回到了家乡。而氐人则继续流亡……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而今重逢,眼前却是一片凄凉。记忆中自己的苦难,想象中父亲的苦难,整个民族的苦难摧动着青年的泪。
“回来就好,这些人还等着你们兄弟去带领呢。”李特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先出去。流儿,你过来!”他似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把李流唤到了身边。李流附耳上去,听老人向他吩咐着。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渐渐的,眼泪从这坚强的男子眼中淌下。
洞外,悲哀的战士们低着头。李雄也徘徊不已,那些流亡的氐民,那些流落的氐军,还有自己,似乎都已迷失了方向。就在此时,李流低着头从洞中走出。
“少将军,老将军说了什么?”很多人关切地围上前去。
“都闪开!”李流强忍悲声,一声断喝令众人肃穆。他轻轻地抽泣着,忍下泪水,大声喝道:“现在,我来颁布大酋长李特最后的命令!”接着,只见他挥手一指,指向李雄,道:“李雄,从现在起,你就是这支军队的首领了!”
众人都惊住了。这道命令,是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包括李雄在内。众将议论纷纷,李雄也不解地问:“我?怎么会是我?我在队伍最困难的时期离开了,我哪里有资格做这个头领?”
众人心中似乎都有着这样的一问,他们一起等待着回答。
“这兄弟俩要模仿伯夷叔齐吗?”墨闲看着眼前这一幕权力交接,不由得发出了慨叹。他联想起了晋都洛阳的那些事。那时他还是个糊里糊涂的禁军小卒,为了掌控王国的那个位子,四方的亲王纷纷起兵,兵革不休,骨肉相残……
“伯夷叔齐是什么人,你认识的人吗?”辉瞳也听到了墨闲的感慨,不解地询问道。
辉瞳的问题,让墨闲觉得好笑。不过也难怪,那本是晋人中流传的典故,做为一个越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他轻轻笑了笑,解释道:“这是两个人,我只闻其名,未见其面。”
辉瞳盯着墨闲,似乎对那两个人的事相当感兴趣。
“他两人已作古多时了。”
“是吗,那真是可惜。”“嗯,若是他们活到现在,也该有……一千多岁了吧。”
辉瞳的脸上充满了狐疑。
“说笑的,那是两位古人。我师父告诉我,他们是一对兄弟,是很久以前一个叫做孤竹的国家的王子。他们的父亲死后,兄弟二人都不愿继承王位,就跑到一个叫首阳山的地方躲了起来。听闻后来,他们便一同死在了那里。”
“那他们和李雄兄弟俩的境遇还真有些相似。”
“是啊。”墨闲叹道,师父讲述的历史中,尽是些为了王位,权柄而骨肉相残的故事。这两个人本是儒生们津津乐道的人物。自己起初也觉得这两个人的行为有些可笑。不过,师父的话,现在他似乎是懂了些。师父说,如果多些象他们这样的人,不为自己的才华志向所累,能够真心地去爱别人,真心地避免争斗,完全抛弃自己的欲望,那这世上不知会少多少愚蠢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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