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中的腥风血雨,终于算是告一段落。晋家的亲王,已有多人在无端的权力之争里丧失了身家性命。曾经丢下自家的军队独自逃跑的那位东海王司马越,而今奇迹般地成了这场混乱的终结者。他登上洛阳的最高权位,将二任帝司马衷,亦即后人所称的晋惠帝废黜,杀害,并另立了一位新君。那是个名叫司马炽的王室年轻子弟,身登至尊本是件可喜的事情。但这位青年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先帝惠皇帝的下场让他明白。而今晋的皇位,不是个让有志贤王一展身手的舞台。他只不过是那些弄权者手中的一颗棋子,随时可能被抛弃。莫说抱负,连性命也只怕是朝不保夕。
这座历经周,汉的古都,而今总算是从铁与火的喧嚣中暂且得到一个喘息的空隙。不过,那些争斗留下的萧条却不是在一时之间便能修复的。比起自己曾在司马律麾下做禁军士兵的时候,这座城市又荒凉了许多。沿街行走的士民脸上,似乎又添了几分死气。他们就是这古都落寞的明证。一座充满辉煌的古都尚且落寞,一个人在乱世里又岂能逃过被践踏的命运。墨闲不禁想起了过往的事。回想起来,这里还真是充满了自己的回忆,尽管这回忆并不愉快。
“您可知有一位皓天将军。”墨闲沿街,不断向那些面带死气的行人打探着师兄的下落,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曾经赫赫威风的大将现在身在何方。
“老人家,您可知这里曾有位皓天将军?”墨闲依旧不舍,向一位老丈打听道。
那老人听到皓天二字,本已毫无神采的双眼登时放出了光彩,他忙捂住了墨闲的嘴,凑到他耳边轻轻道:“年轻人,小声些,小心受牵连。”接着,他示意墨闲随他同行,带着墨闲来到街角的一座屋舍。
那是老人的家,残破的家中几乎没有一件家具是完好的,但惟有两件东西异于这屋中残破的环境。他们被精心地留存着,不,那简直可以说是一种供奉。一件是一把士兵的战刀,另一件,是被展开,挂在屋角的征袍。
“老丈,您也是行伍之人?”
“是啊。你呢,年轻人,为什么要打探皓天将军的消息。莫非也是皓天将军的麾下?”
“不,我只是个逃兵。”
“逃兵?哎,也不奇怪,而今这世道,这朝廷,这军队,若非没有足够的胆量,谁不想逃开啊。打了那么多仗,只是我们晋人自己骨肉相残,真是,可悲啊。”
“老丈难道曾在皓天将军麾下呆过。”
“嗯,那些王爷们争来争去的时候,四处抓兵,连我这老家伙都抓了去。不过幸好,我被划入了皓天将军的麾下啊。”
“那您可知,皓天将军现在的下落。”
“皓天将军被卷入了那些亲王们无聊的争执,被那个罗尚所害。被他们关进了天牢。不过,听说后来,成都王爷迁往邺城的时候,皓天将军已不在天牢中了。不知现在下落何方。”
“莫不是,已成故人了?”
“不,将军他一定还在什么地方活着,在什么地方战斗着。”老人说着,眼中充满了怀念。
“但愿如此吧。那您心中,这位皓天将军是个怎样的人呢?”在问这个问题时,墨闲的语音很轻,他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又很怕知道这个答案。
“皓天将军啊,只怕在晋的军队中,再也找不出那样的武人了。”老者欣欣然,向墨闲叙述起心目中,那位真正的武人。
古之军神孙武子在他的著作里,用这样五个字描述一位优秀的将领。智、信、仁、勇、严。老人口中的皓天,是一个仁勇兼备的将领。战场上的他,勇猛无敌,他就是士卒的勇气。而在平日里,他又总是象家人一般,和士卒们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快乐,痛苦,思念。“就是因为他,那段军旅生涯,我至今不愿忘却。你也看到了吧,我的战刀,我的征袍,至今我还保留着,为的就是记住那段岁月。这样的日子,那些回忆也就是唯一的慰藉了”
老人说着说着,叹息连连。他拍拍墨闲的肩膀道:“没看错的话,你就是那位守卫雒城的小将军吧。那场战争已经结束了,听说那李雄已经打下了成都,建立了成汉帝国。此时此刻,你来寻皓天将军,又为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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