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署里的老人们有一句话:陈年老案最不易查。
潘老香主已经死了快一年,尸体早已下葬,估计在棺材里早就烂透了。
他死的现场——醉仙楼也已经化作灰烬。
怎么查?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王老栓在《仵作值记》里所记的那段话。
“潘姓尸体,下棺二日。暮时开棺,先以银针探之,无果。又开肠,竟有断肠草碱存于肠中。断肠草,生之于南洋,南洋人称之为胡藤。此草内含毒碱,人食之,立时丧命。”
好,就从这个断肠草查起!
我的发小栗昊家里是开药店的。他爹栗春宝开了三十年药店,什么药物没见过?断肠草虽是毒药,可毒药也算药嘛!
我和胖老王来到栗昊家的药店。栗昊此时正在租界进药,并不在店里。
栗春宝见我来了,把我让进屋里。
“啊呀,是阿恒来了!我听说你在警署里高升了!又在青帮里提了甲等帮众!你现在可真是发达了!”栗春宝这种油滑的老生意人,开口就给我带起了高帽。
“栗叔,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我说。
“嘿,你发达了,可要多照顾照顾我这药店,还有,多帮衬帮衬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你们是发小,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一块糖掰成两块吃。这是什么样的情谊?打虎亲兄弟嘛!”栗春宝说道。
“这是自然!栗昊现在是戊等帮众,找机会,我帮他升到丁等!还有,我现在做了探佐,栗叔你这药店今后要是有人闹事,直接来找我!”我说。
我又转头对胖老王说:“跟在市面上收份例钱的脚巡弟兄说一声,这家药店今后的份例钱只准往下降不准往上升!”
这份例钱一项,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都是脚巡们看你店面大小,客人多少自己订的。这上头我倒是可以给栗春宝帮忙。我过来是向他打听事儿的,要人帮忙,先要给别人点甜头。
客套完毕,我话锋一转:“栗叔,这趟来,我有件要紧事要打听你。”
栗春宝说:“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我问:“栗叔,你听说过断肠草么?”
“断肠草?”栗春宝仔细的思索了一番,然后他拿出一本光绪年间出的药纲查了起来。
“找到了,找到了!这断肠草啊,生长于南洋,在南洋那边叫胡藤。这东西本身还有一种碱。这碱的名字叫钩吻碱。钩吻碱如果经过比自身多千倍的水稀释后,可以治风湿病。这东西又毒性极大,如果混在酒里,指甲盖丁点的钩吻碱就能让人即刻丧命!”栗春宝滔滔不绝的说着。
我又问:“那闸北地面,哪里能买到这种钩吻碱呢?”
栗春宝摇头道:“这东西本身有毒性,又只有南洋出,极为贵重。寻常药店谁敢进啊?进了怕没人买折本啊!
难道线索到此就中断了么?
我对栗春宝说:“栗叔,你再想想,闸北,不,整个上海滩哪里有卖这种钩吻碱的?”
栗春宝紧锁眉头想了想:“租界有个大平药房。这大平药房很特别,寻常的药物他们不卖,只卖稀罕的药物。你可以去那里查一查。对了,大平药房有我一个相识叫赵子凯的。这人在那里做帐房。我跟他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你可以找他帮忙,提我的名字就成。”
还好,线索还没断。
我让胖老王留在闸北,打听闸北还有没有别的药店卖这钩吻碱。我自己呢,径直过江到了法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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