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天黑,又赶了些路,方寻见一个村子,几十户人家的模样,村子不算富裕,村口石磨和水井尚有几处篱笆,挡得了鸡罢了。几个儿童脸蛋冻得通红也不觉得冷,在村口扑腾的鸡飞狗跳,见韩良一行几人颇觉诧异,张管事和张家的护卫出面,村妇见来了带着刀的精壮汉子,打扮的体面,瞧出来未必是山匪一类的恶人,赶忙让娃娃去通知村长。
村子不大,不多时村长便出来了,是个穿着羊皮袄子的中年汉子,黑红的脸上满是沟壑,冲着张管事一拱手,道:“在下陈家坪村长陈五,不知几位来小地有何贵干?”
张管事甚是倨傲,没正眼瞅村长,冷冷地说道:“张家赶路至此,在此地借住一晚。”
村长搓了搓手,心里一惊,看着马车挂的旗是张家,没想到真是,道:“大人且随我来吧。”
走过几户院落,村长家是砖瓦房,看着倒是气派,厢房挤一挤,韩良熬了一天,早已精疲力竭,便沉沉睡去。
一个囵囤觉,不知道迷糊了多久。
睡到半夜,却听见儿童和妇女惊声尖叫,韩良翻身而起,门口瘦高男子抱着刀,月光下不远处还有火光,他的脸上挂着少见的紧张之色,见韩良出来,也没让他回去。
“这位兄弟”
“我叫张志潮。”
“志潮兄弟,这是怎么了?”
“是蒙古人打草谷的小分队。”
蒙古人?韩良有点懵,在他的印象中清朝不是满蒙一体吗,虽说这个位面的世界线有点乱,三藩、南明之类的势力都在,但是怎么蒙古人也和清廷做对了?
似乎看出了韩良的疑惑,张志潮补充了一句“准格尔博罗汗的骑兵。”
韩良恍然大悟,西蒙古的准格尔汗国跟清廷一向不对付,在这个世界里似乎不但没被清廷灭掉,而且越发壮大了。这些蒙古人杀人不眨眼,对汉民尤其凶残,怎么大半夜盯上了这个小村子,怕是张家的护卫也挺不住吧。
“我们要跑吗?蒙古人要屠村的吧?”
张志潮想了想,说道:“暂时不必,我们张家应该能搞定他们,张家和草原的关系很深厚,每年都有大量的贸易往来。”
韩良默默地记下了这些信息,张家的实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跟蒙古人都有勾结,这么强的势力要操控自己,自己该如何反击?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蒙古骑兵火把的火光便如一条火龙般掉头远去了,在张志潮的催促下,韩良进房继续休息,远处闪烁的星火渐明渐灭。
第二天天不亮,便听得村头的鸡“咕咕咕”的叫,村长陈五邀了韩良等人来用餐,这年头粮食金贵的紧本是很少吃正经早餐的,却是特意为了招待贵客,也是看在张家的份上吧,几碗稀粥,馍馍加上萝卜腌菜,甚至还给每人备了个咸鸭蛋。
村长在旁边一口一口的溜着粥,韩良看似无意地问道:“村长,请教下,此地距府谷还有多久啊?”
村长憨笑了一声道:“不瞒大人说,这大雪天,要是两条腿走官道,还得数天,看脚程而定,贵客有马车,用不了一日便到。前段日子还过去一批逃荒潮呦,说来也惨,都是从山西沿河的几个州府过来的,真是吃不上饭,人都饿的没型了。”
焦面虎这时候搭话,有些诧异的问:“山西的官也不管管?”
“唉,谁说不是呢,今年算不上大旱,陕甘倒还好,山西赈灾款听说是一点没落到百姓手里,大批流民背井离乡逃荒,想往北边走找条出路。”
“北边?定边榆林一线堡寨林立,如何过得去。况且我们山...旁边的村子,怎么没见逃荒的人群。”焦面虎继续问道。
这时候却是张管事答得话:“自然是过不去的,除了被那群丘八抓走的,都挤到府谷了。”
“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没东西吃去给准格尔当奴隶,也比饿死强。再者说,不往前了瞅,就咱榆林府,打前明开始就是九边重镇,您瞅瞅,现在北边远的不说光是长城内的保宁堡、长乐堡、双山堡、建安堡、永兴堡、震羌堡、清水堡,哪个不跟蒙古人眉来眼去,没了蒙古人的牛羊,那些兵老爷怎么熬得过去这大冬天。”
张管事似笑非笑地看了村长一眼,村长悚然一惊,立马噤声,却是想起来,张家那位二爷,可就是边军守备,府谷地面头一号的丘八。这里边的交易,也是张家的立身之本。村长慌得趴在地上给张管事磕头,一遍抽自己嘴巴子一遍口里念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说错了话,还请大人恕罪。”
“行了,起来吧,你说错什么了,都知道的事情。吃完饭还得赶路,别给老子这找晦气。”张管事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有昨天那么倨傲,不紧不慢地吃着说道:“边军将领喝兵血远不如绿营严重,可朝廷粮饷紧着供应十几万八旗铁骑,那才是大清的立国之本,分到驻扎各堡边军,自然是勉强饿不死,为了过得好点,跟蒙古人做交易也不难理解了。满蒙一体说的好,又有几个分得清东蒙古和西蒙古对朝廷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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