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崇祯4年的27个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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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崇四年的十七个间(十

一个瞬:初生虎的惊

崇祯年十一,杭州,大运河,拱宸码头

“……两少爷,们的船经到杭啦”

随着船的一声喝,年名高的社士子,来自安桐城的以智呼一口冷,跳下船,然跟此行来的好俞国振肩站在宸桥码的栈桥,默默打量着个闻名迩的陌城市:

从拱宸码头一望去,处都是流不息车马行,街道的繁华人很难信这是明即将灭的末。眼下然是冬,但天却十分朗,温的阳光蓝澄澄天空中照下来,把左边排房屋阴影,在宽敞、青石铺成的面上,在乘轿的、骑的和步的行人上。街两侧的面一家着一家——由于发明汽,所以代城市街道普狭窄,照现代准,那最宽的“大街”不过是宽一点“巷子”而已,度不过六米而。勉强以跑两汽车的平。不地面有板铺砌,还算整。除了铺之外,沿街又许多摊将街面去大半,两边的铺得招还在向道中央伸,看去密密麻,尤拥挤。自四面方的客在叫卖货物,顾客们价还价。来自各的士绅户,儒士子,门前挂精巧灯、养着种竹木卉的茶里高谈论。茶里座无席,生兴隆;楼上人鼎沸,歌盈耳,随风飘着各种着嗓子娇媚艳,与精酒肴的人浓香……

——还未走那传说诗情画、浪漫限的西湖畔,州的繁街景就经让人连忘返。

尽管“建虏”、“流寇”之类的息,已愈来愈的出现人们的中,很人都知如今的下各省年遭灾,“哀鸿野”、“饿殍载”一类消息俯皆是。连过去常听说“易子食”之的可怕息,也有耳闻……到处灾荒、仗、加、民变噩耗,家的局仿佛一乱似一,就连一向堪富庶的南,米也一度涨到了石三两子--明开国来,江的米价从来没涨到这高过。是,这切不祥预兆,乎都未给锦绣南莺歌舞的花世界投多少阴。那些自远方恐怖噩,对于位诗书棋无一通的“南风流子”来,仿佛是嘴边谈资罢

,一些人不安影子,逐渐出在了这——街的流民丐明显多了,且有越越多的势。在几年的天,城陆续收起来的“路倒”体也比年多得。从各逃荒来难民是此之多,大量卖为奴的魄难民,挤满了外的人。以至人口的格直线跌。青酒肆里出现了多外地音的缙大户——明末北的灾荒、动荡和乱,辽前线的前败局,席卷西的奢安乱,层不穷、如牛毛各种民和叛乱,使得战地区的绅们纷背井离,成群队地迁到社会序相对定的江,在这柔乡和金窟中“避嚣”。他们多携带一大家的家眷仆和许多多的银财宝,在江南城市买置地,续过着醉金迷烂生活,从而营出一种形的繁……

当两人在拱宸码头左右盼,时交谈句的时,方以带来的随家丁四,也于找到一个前迎接自主人的年人。人笑容掬地自是张岱上的管,奉命来迎接位贵客。

——晚明的州,张这位人可谓鼎大名。原籍绍,但长寄寓杭,算是半个杭人。他世代为,高祖至云南察副使,曾祖官翰林院读。祖官至广西参议。亲当过王府的长史,绍兴有的缙绅族。晚年间的兴张家,不但是望卓著官宦世,而且是文化养极高书香门,祖孙代都工擅文,有著述,对戏曲、古董、石、书也有很的造诣。

而且,张岱此并非那冷艳高的学究士,而行事待颇为洒,自云“少为纨子弟,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可谓绔子弟豪奢享习气和明名士人纵欲世的颓作风兼有之。日里好纳朋友,在江南游广阔,同时也是东林社一脉,跟桐城士方以自然也少有点情。方智此次杭州游,就是为上次社士子在南京会之时,得到了岱的热邀请。以智在着新结的朋友国振来州之前,还预先人向张通报了期,所从三天开始,位管事每天在头上候了。

归正传,按照这张府管的说法,他家主已经在州紫明设宴为位贵客风。这管事本是打算府上的轿子来迎贵客。张岱却示,凭密之(以智的字)的子,恐更喜欢些新鲜意儿,以吩咐去新开车行叫两辆“洲车”来,不是否合位贵客心意……

方以好奇地着那位事的手去,两穿短褂汉子各拉着一奇怪的蓬车,对他谄地笑着。领头那貌似比机灵的子,更低眉顺地说道:“……位少爷第一次杭州吧?小的陈,他叫八,咱通号的又快又,通晓州各大处,不是行商事还是乐子,您满意”

这乌车全然似方以以前见的马车小推车,而更像一把圈外面蒙布幔再上轮子,前面有根长长把手让夫拉着,靠背处有几根骨,似还能撑个车蓬

“……啧啧,真是开眼界了,这便是‘澳洲短,鼓捣来的人车?”以智一暗自猜,一边车夫的点坐上去,随便惬意眯起了睛,“……嗯,然比轿坐起来服”

着同来俞国振着也坐了另一“乌蓬”,那张府管才挺直腰杆,身趾高扬地对位车夫咐说,“……去河坊的明楼,路上有么好看南洋景,都尽着二位贵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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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智次前来州,其并没有么要紧事情,粹是为消遣和眼界的。

作为名交游广阔、朋众多的社士子,方以智明末算相当难的“消灵通人”,上朝堂政,下到野奇闻,皆有涉,并且此兴趣然(说好听点心系天,说得听点是生好八),堪是“江百晓生”一类的物。近来的士聚会之,方以常听几岭南士谈起广城里这年由“人”带的各种“澳洲景”,不由颇为好与向往。尤其是说广州“紫明楼”里面那只应天有的享,更是他羡慕已——方以智新购得一卷《事指录》之中,此有着下生动述:

“……髡起诸海,以商为本业。初据临,即与民贸易,多收粮布帛铜薪炭等,而售璃及诸外宝器。盖髡人知粮为下之本,故经营。又遣髡郭逸,冒籍粤,蓄发服,入广州交易,设肆名“紫诚”。往皆巨商,售澳洲器,一即数千,获利万。如年余,可敌国……逸巨商,居豪奢,尤嫌不,遂挈来。其裴莉秀,原为澳名妓,艳绝色。从郭逸华夏,设紫明,楼内设富丽,冠绝两广。余友自明,稽人,幕东莞,尝入紫楼,与言之甚。曰楼多设小,名为“包房”,阁各有,雕饰依其名,各各同。又狡童艳,海外肴,醇佳果。入楼中,五色俱,满目华,令眩目魂,不知处何方。其中有所,尤人所称。其间池方丈,四壁以瓷制,中有喷,高可许,琼碎玉,凉随人。而泉水竭,池不溢,时常温,泉水自香气,之周身香,郁然三日散。有曰“涤汤”。之巨商室,逐其中,千金一,亦未立得,于旬日前,预约定。是,郭遂富甲广。逸富,不自抑,髡人之名,洋然播于内。后督讨髡役,实祸于此……”

如此新奢华、艳迷离绝妙销窟,自让一向奇心很的方以提起了大的兴。可惜广州与桐之间隔半个中,相距在是过遥远,今又是下板荡,路途不的年月,即使在方也不很太平,所以方智一直法成行。不过听今年在州也开一家“明楼”店,便了前往观的心——虽杭州的店必然如广州店,恐难以目到那位“澳洲名”裴莉是何等绝世风,但多也能领一下那异于中的声色娱,甚享受一传说之“澳洲戏”的

,方以之前听说起过,“澳洲人”的“紫明”实行“会员制”,若无他会员引荐,便是有银恐怕也不得门。于是便聚会中见杭州岱的时,有意意地提了此事……果然,跟方以预料的样,跟相熟的岱立即情邀约有空来州消遣。而方以趁势半半就地应下来,回家收了一下李,就新结识好友,徽无为襄安县“无为虎”俞振一起杭州开荤。

的来说,离开拱桥码头后,方智留心察四周,发现一上的地都还算整,也少有臭烘的粪便垃圾。着这人车行得也很快,而且一都不颠。此外,像自己样坐着洲人力跑的缙富商,路上遇的也颇不少,来这已成了杭城最新时尚之

了一段,街道的行人轿重新始变得挤了起,而前拉车的个车夫热情地方以智绍道:“……这少爷,面就是河坊了,最是繁不过,么吃的的用的有。今还有广客商过,弄出一条‘洋街,,专售各澳洲和外洋货,少爷您是第一来杭州,可千万要错过

,过了块牌坊,街边摊位小骤然多起来,路过来,方以智是听到个挎着方盒子半大小叫卖:“香烟澳桂花糖”,又几个小娃抱着摞印了的纸追车叫卖:“到岸到岸价,广州上马尼拉,今日最到岸价”,一儿还听个胸前着个带手的方子的猥汉子在:“拉片拉澳啦,最新到澳东京热大宋东汴梁的流韵事”然后有饭铺小伙计在吆喝:“新出宗澳洲西红柿蛋、清西兰花、油炸薯蘸番茄、金丝米烙便又实惠”“大肉,大肉,白面肉包皮肉多,咬一兜

那些街推着小的摊贩店铺门,就更让人目暇接了,各种商在货架琳琅满,有的脆还在门口支摊子摆货物叫:“澳章鱼烧”、“澳寿司”、“大髡货”、“南洋于”、“湾槟榔”、“南百货”、“澳洲药磺胺卖”、“临高米”、“州拉面”、“澳溜溜球”、“西蛋卷”、“澳洲辣烫”……林林总,当是天下有的四奇珍异汇集之,让方智只觉自己的眼仿佛经不够了,以自己进了传说的瀛洲市,看样样都奇,恨得统统一份——别的且说,光路边摊上卖的式食物吃,就许多他来没见的,只得香气鼻,惹方以智时咽口

,方以一边让夫停下,一边赶招呼一在人力旁跟着的长随四,叫去买几稀罕小给自己尝。不话没说,车夫是岔上了:“……这位爷您容的打个,您是紫明楼大少爷,那哪是般人去的,少何必在这些街的便宜。只要想要的货,甭吃的玩,还没说紫明拿不出的,便要大宗品,紫记和各海商的系都不般,为牵个线如反掌。”

到这话,方以智时来了趣:“……哦?紫明楼那么厉?”

“……回爷的话,这紫明虽叫做,但其占地好亩,整巷子都紫记的业,小听说里吃喝玩一应俱,在全下也是一等的金窟。来者非即贵,实行那么会员,要得引荐才入内,爷您天饱满、目俊朗,一看便富贵之,这紫楼就如少爷设一般。”

听到夫如此承自己,方以智由得有乐了:“……呵,莫非还懂看?”

“……回爷话,的每天来送往,大小客、达官人都见不少,然是要点眼力的……”

话音落,就到前面个卖烟摊子被群人掀在地,黄的烟和一包的纸烟落一地,领头一梳着姑髻的女,叉腰着摊子道:“……给我统统砸于净敢文登香名,不活了”

那个摊也是个懒人物,即使被倒在地,血流满,还冷着看着女子:“……王柜好大威风啊,这杭州不是你登州卫,有威风必冲我小虾米使?小的几包假也碍着老了?家文登的生意我等小抢得动?昨儿刚有一圣船烟在码头,有能把你们临清于事,在州再于遍啊”到一半,他的嗓突然大起来,“……各老少爷儿啊,于豹子南闯北了几十了,第次见到澳洲景十二个跟灯笼的挂在门门口壮观啊掌柜,说是不啊?”

听得烟于豹子这番话,四周围的行人贩,一间都哄起来。那女子被这几话给噎说不出,先是红了脸躅片刻,随即恨地一跺,竟带那群打转身走个一于净。

以智见奇道:“……那子是谁?怎么就么光天日之下人生意?这事是什么缘?”

“……回爷的话,这女子登州镇新陈总的女掌,叫王丫,是陈总兵理文登生意的,她向来是个嚣跋扈的,沿着条大运从南到,带人店砸场已经不一回两了,大都私下她母夜呢。可方上的门都知登州陈兵屡战胜、正圣眷,一家敢的。”夫答道。

文登这玩意,方以自然是道的——登州镇产的纸卷,据有强精补之效,方以智前也吸,感觉起来很,一股酒味和料味,然比又又辣还烟油的烟袋要一些,还是对烟的印不太好,不过还有很多井小民欢抽文香,似就是喜这种口,也算各有所了。

夫接着道:“……这于子是个皮无赖,经常于坑蒙拐的勾当,这次不道是从弄来一仿冒的文登香,便抢了摊位堂皇之地卖。这掌柜原就是极泼辣的子,又向在山地面上行惯了,眼下她正好在州谈生,撞上于豹子着她的卖假文香,不砸了这子才怪

“……哦,来如此,但这于子说的么十二人挂在门口是么回事?”方以继续问

“……这位爷问得,这事来可是杭州今入秋以最大的闻了。说山东清在去冬天曾出过一无头公,东岳厂的东和临清的同知歹人一灭门,厂和仓被一把烧成白,之后手一直抓到,登烟厂直接在岳的旧上建起了,依叫东岳,据说是这王丫王掌一手操的。嘿,杀人家不说,还要抢的字号业,这人狠着

位少爷兴趣,车夫也滔滔不地打开话匣子,“……稀奇的,到了年秋天,有一日州知府门一开,就看十二个被吊死门口,景象,的当时看了一,腿都软了。上还写一行血,临清门,沉得雪。门里的儿也都得半死,赶紧下追查,一查不了,挂那的全山东数上号的洋大盗盗匪首,而且中有几人的脑,在崇三年之就已经陈总兵去向朝报功了来这事就没了文,十**又给糊弄去了。

不过整杭州城老少爷儿在私里都说,这案子到底,计是因杭州市上原本有文登这一种,把生全占了,可是到今年春,南洋洲人的记商号始来杭开铺贩,那澳烟叫什‘圣船,的,卷更加精,抽起后劲绵,更合们南方的口味,一下子抢了文香大半生意。下触怒给陈总打理文香生意王二丫,于是就像去年临清灭一般,了紫记伙澳洲的满门。谁知她出的这江洋大学艺不,反倒全栽在对方手,狠狠了一回相。

们杭州登州卫距千里,纵然陈兵再如跋扈,不敢调登营的兵来剿,只能生吃了这巴亏。此,杭城的很老少爷在私下都要赞声于得,自那以后再人敢得澳洲的行。这洲生意做越大,吃澳洲意这碗的人也来越多,才一年景,在河坊就了这条洋街……”

“……原来此。”到如此烈的奇,方以不由得声唏嘘:“……升斗之便杀人家,这跋扈武还被视国家栋真是道沦丧、心不古。”同在心中是对澳人越发佩起来。

“……哎,正谓生意上无父啊世人争夺名,从来是无所用其极,只要沾一个刂,纵然肉至亲,也会刀相对。别提生场上的手了。之兄,事情的候休要迂阔了”

跟着起来的国振,是对方智的感有些不为然,方以智起这位友的经,也不得略感尬——方以智知道的况,俞振虽然识广博、对时事解非凡,但却命甚为坎:先是幼父母亡,虽不少遗,却也此成了氏一族位叔伯中的肥,几次番差点至亲族勾结盗谋财害。亏得年少英,拉起一队强善战的丁,经连番血才侥幸死。

后,靠某种养河蚌取珠的秘,俞国总算是过贩卖珠再次兴了家,可惜因此招了各路鬼蛇神红眼和涎,对他的明暗箭、谋诡计,几乎是无一日止,就因此分了不少处的俞宗族,样是反仔甚多,就连俞族长的场似乎有些问,弄得国振非头疼。

两人一间默然,正要再上路,又看到个身穿袍的西色目人,举着十架招摇市,嘴还在用口生硬汉话念着什么,后面又几位信应声附。方以不由得眉侧耳听,依辨认出:“……神爱大……不大家信是不信,现在正圣经所到了最的时刻……上帝最终审……战、饥荒、叛乱还灾害……所有的些东西,都是上的警告及审判工具……根据圣,战争成为预,现在后的战也即将临了……并不是体死亡切就结了,在后审判时,生名册上有名字人,会投入永不灭的堆……信耶稣,等待的降临……不要过天国……”

到此节,方以智已经有按捺不,“……岂有此,这等吓愚民夷教,白莲反又有何?”

虽如此,但以方智的消灵通,实也知,自从西洋天教传入土以来,江南各都颇有少好新的“洋派”士夫入教,或者至是跟那西洋传教有来往,以打听些海外闻作为遣。而此时在的基督会,在教方面是以走层路线主,目已经在朝的士夫之中,形成了个初具模的信集团,到朝廷老徐光、登莱抚孙元等当权员,下江浙闽的许多方富豪缙绅,势力堪是盘根节。除这些基徒竖起旗,否没有谁轻易与个集团敌。

一方面,朝廷之的有识士也都到了,然天主在中国过走上路线的法,获了传教保护伞,但也使基督教中土变“曲高寡”,教的多缙绅之,罕有民信徒,不如“根”的莲教、香教那“接地”——然也就可能煽愚民作,对朝谈不上么明显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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