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随风，浊烟如雾。
迷蒙的林间，一个白衣女人在其中漫步，她的长裙飘扬，她的面纱沉静，她纯洁无暇的礼服不染污秽。
她沉稳不语，她寂静前行。
她是黑夜中肆无忌惮的一点异色。
她是如此的渺小，以至于被狰狞的阴影包围。
然而，她无惧也无畏。
背后是一片冲天的火海，猩红的烈焰伴随灵魂的哀嚎为女人饯别。
曾经的高塔倒塌，过往的家园焚毁，坚不可摧也会玉碎，固若金汤终究一片残垣飞灰。
剧烈的轰倒之声让白衣女人轻笑，足步曼舞节拍阵阵余威。
她歌唱为终曲点缀，她低头在怀中抚慰。
她的双手捧腹着一个脑袋，干洁的亮发、高挺的鼻梁、圆润的脸颊……
面容可爱精致，女人频频颔首低眉，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她是薇薇娜，他是休恩。
她没有如愿等待到管家的回归，所以当机立断加剧城堡的损毁。
薇薇娜并不在意自己的仆从是否在烈火中陪葬，因为比起那些被惩罚的灵魂，这些亲自被改造的侍卫总能居安避危。
为了服务蒙祖尔的血脉，他们会拼命延续自己的使命。
所以，薇薇娜并不担心管家是否遭遇不测，一点创伤也好、严重的支离破碎也罢，仆人们总能通过植物的纤维、动物的骨头内脏、坚硬的金属、稀软的泥土修复自己的缺漏，她相信，那个仆人总能找来的。
除非，有谁把他的脑袋销毁了。
像从前一样，她再一次踏上了这个曲折的小路，四周的枯树在她面前躬身卑微。
过去的女主人是最优雅的，所以，薇薇娜也以礼貌回馈。
在大火熄灭以后，在城堡重聚之前，薇薇娜要重新依偎在女主人的身边，那是她最沉迷的心灵抚慰。
而且，她带来了最能打动女主人的礼物。
这一定比她过去的玩具还要珍贵。
“没有想到，这就是伊伦特意修建的小路，我们当时还在奇怪这条路的目的，原来真的是要翻墙过去的。”休恩抬眼望去，在这样幽静的晚间走夜路，心绪难免不安，“不过，现在都塌了。”
薇薇娜很享受林间的漫步，她本就是这里的主人，又为何担心周围的鬼魅。
她轻声细语，柔缓的声音沉浸在回忆：“那是第一次，女主人主动翻过了高墙，她违背了规矩，她盼望着伊伦会跟上来，可是，只有在翻过那面墙以后，女主人才知道，她被无情的抛弃了。”
“而这条道路就是女主人痛苦的开始，你听啊，丛林里还能听到过去的呼唤，就是那些人在这里等待着我们自投罗网。”
薇薇娜闭眼倾听，她的步调却没有丝毫停顿，这里她实在太熟悉了。
“我还能看到那些人丑恶的嘴脸，你知道吗？我无法遗忘这份恐惧，但是时间久了，反而期待与他们再一次见面……”
“我想，你听了我这么久的故事，一定也想见见他们吧。”
“不想。”休恩嘀咕道，他完全没有薇薇娜那样的情怀，而且，他也猜到了那些人最后的模样。
目前，套出的消息都已经共享给杰洛特他们，就是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能够出来，他还需要拖延时间才行。
“就这样放任不管真的好吗？”休恩眼眉上挑，“你每一次都是把城堡摧毁然后再重建，不会很麻烦吗？”
“这是仆人应该考虑的事情，他们会帮它重建的。”
薇薇娜轻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干净彻底，等待污秽重新填满的时候，我会再一次清洗。”
休恩从薇薇娜的语气中感觉到对方对于这种事情也很疲惫了。
“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该结束了吗？”休恩说着自己的想法，“那些罪大恶极的人，他们的身体已经化作灰烬，他们的灵魂也饱受过折磨，我想说的是，我丝毫不同情他们，只是认为该让真正的薇薇娜解脱，就如同你的仇恨一样，我猜测她也没有真真正正的安息，对吧？”
薇薇娜掐着休恩的脸颊，报复性的揉乱男孩的头发：“你想让我原谅他们？”
休恩道：“并不需要原谅，你可以继续报复下去，我要表达的是，真正的薇薇娜，她的痛苦有没有得到释怀。”
“……”薇薇娜沉默。
休恩继续道：“我只是路过的旅行者，无意中知晓到了蒙祖尔的过去，在听闻这一切的历史以后，我认同让罪犯遭受惩罚，但是受害者呢？她最后怎么样了？”
薇薇娜上扬了几分声调：“女主人很快乐！那些人的痛苦之声让她愉悦！”
“不对！”
休恩有了一个想法，他不知道这个女人要带他干什么，但是必须要想办法打乱她的计划。
“只要她还存在，就说明她依然痛苦，而你所说的快乐也不是真正的快乐。”
薇薇娜有些恼怒，她掐着男孩的脑袋，只恨休恩没有脖子：“你懂什么——”
“还有凶手没有得到惩罚！”休恩突然说道。
薇薇娜的双手一滞。
“没有了，我没有放过任何一人！”
“从明面上来看，霍夫恩在乎家族的延续，所以你把蒙祖尔一次又一次的毁灭，让对方陷入永无休止的愤恨；你用大火让所有暴徒陪同城堡的财富一起埋葬，让他们陷入地狱般的折磨中；你瞧不起亚特蒂斯的懦弱行为，所以把他当作奴仆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但是，那些自作主张的仆人们呢？他们才是真正破坏薇薇娜和伊伦关系的人，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薇薇娜恢复了平静，她趾高气扬道：
“你会见识到的，至少，你的人会见到。”
……
城堡地下深处，关押矮人的监牢中。
杰洛特等人跟随着矮人一路穿行，不知道是不是对于自己的牢房很信任的缘故，沿途没有一个守卫。
地下设施很陈旧，到处是尘埃与蛛网，矮人不断奚落这里总有一天会坍塌，不过第一个遭殃的肯定是杰洛特这种高个子。
猎魔人不发一语，矮人的碎嘴子他也是见识过的。
就这样一路找一路走，他们来到一间十分粗糙的锻造工坊，一座熊熊燃烧的熔炉还在工作，风匣、砧子、磨石、夹火钳、手锤零零散散，地上到处丢弃着一些没人使用的锻造工具，不远处还堆积着一些矿石碎块和木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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