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已记不起自己的姓名,从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一摊浓水挤在脑子里,不断腐蚀他的记忆和尊严。
“水,水,求……”干裂的嘴唇断断续续发出几个苍白的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里回荡。
隐晦的脚步声响起,来人应该听到了他的哀求,然后一道亮光从上面照射下来,亮光里有一张极其丑陋的脸。
王富贵本能地向后退去,直到退到地窖的角落里才停下,看着那张脸身子剧烈颤抖,嘴里不断发出哀求,仿若一头被主人驯服的野狗。
“六年前,你应该没有想到今天吧!”声音仿佛被撕裂了一般,“我们在熔岩湖的恩怨,今天也该结束了,我今天也要让你尝尝烈火焚身的痛苦。”
外面的人提起了一个木桶,里面还有水激荡的声音。“水,水,我要水!”王富贵在恐惧中冲了过去,跪在地上,准备迎接他内心一直渴望的东西。
他仰着头,张大了嘴巴,任凭倾泻而下水冲进喉咙里,涌入食道,填满空荡荡的胃。也许是喝进去的水太多,他开始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但是他忍住了,因为水是多么的珍贵与美味啊!
几片雪花从外面飘了进去,落在他湿漉漉的脸上,只有一股冰寒。然而还有比雪更冷的,就是那张丑陋的脸以及脸上的那双眼睛。
小二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在压抑内心的痛苦,不知为何,此时他心里竟有些悔意。或许当初他不应该去熔岩湖,那样此时他会是另一个人。一个叫左青鹏的人。
摇摇欲坠的火苗在寒风中跳动,火折子最终还是从他手中滑落,落在地窖的地板上,点燃了火油。
火苗从地窖里窜了出来,在这雪白的宁静的世界里熊熊燃烧;痛苦的绝情的声音掠过冰冷的空气,惊动了苍穹上的雪鹰。
“他已经死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小二冰冷地问,仇恨对他来说是一条永远走不完的路,而他只能在这条路上活着。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待。”风不渡手中的念珠略微顿了一下,说道。
起风了,雪在狂风中跳舞。
※※※
一个老人在雪地里行走,十分艰难,就像他迟暮的生命,蹒跚。幸好他的人生早已经历了足够的大起大伏,不然那狂风来时,他定会害怕得停下脚步。
“你终于来了!”声音很平和,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这时,风也停了,一个孤独身影在簌簌掉落的雪幕中若隐若现。
白衣胜雪,身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星光。他仰着头,望着高空盘旋的雪鹰。
“老朽参见门主!”老人低着头,神色恭谨。
“我们得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吧?!”乐非说。
“有二十七年了!”老人说。
乐非轻笑了一声,然后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当年分别的一幕,恍若昨日啊!”
老人也笑了,不过有些苦涩,然后他略微抬起头,问道:“不知老门主可好?”
乐非的笑凝住,然后消失。“自从我从北海回来,就再也没见过师父。”他凝视着老人,眼底深处掠过一抹隐晦的质疑,“我想他老人家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老朽不知。”老人神色真诚地回道,“我们只能服从老门主交给我们的使命,无权过问他的行踪。”
乐非又抬起头,望向天空,然而那只雪鹰已不见了踪影,只有黑压压的云。“你们的使命是什么?”他问。
老人答道:“蛰伏帝都,静候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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